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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這一態度,各派組織無不感到意外。

在“保皇派”,這是他們做夢也沒夢到過的美事,對於他們這自然是“柳暗花明”了。不過,他們也沒料到幻想變為現實是如此之容易(中央的一句話,一個決定,就瓦解了對立面的億萬大軍),如此之迅速(六七年一月,中央號召各派實行革命大聯合和人民解放軍支左時,還明確指出以哪一派為主和誰是無產階級革命左派的問題:直到七月二十六日,林/彪批發的黨中央檔案《對武漢軍區公告的附件》中還有“左派”字樣)。這是在做夢吧?這怎麼可能是真的呢?許許多多人一時間都不敢伸手去接這個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在他們確認事情不是假的之後,方眼含熱淚敲鑼打鼓地去慶祝,去歡呼。

在“造反派”,這也是做夢都沒想到的,但是與前者正相反的感覺,應當叫“山重水複”了。他們惑惑然、忿忿然、悵悵然:我們冒著被打成反革命、右派的危險,拼死拼活、拋頭顱灑熱血地同“走資派”、“資反路線”搏鬥的時候,保皇派在做什麼?現在成功在即,果實成熟了,他們空著手,有的甚至是伸著一雙沾著我們鮮血的手,來搶功勞、來摘桃子,這不是太太豈有此理了嗎?中央為什麼要向他們妥協?為什麼要“和稀泥”? 運動了整整一年半,到頭來所有群眾、所有組織都是革命的,沒有是非、曲直、好壞、對錯、反正……這算怎麼回事啊?這是真的嗎?莫非是做夢?許許多多人都有過這種念頭。不行!我們是當然的“左派”,大聯合應該以我們為核心,我們要據理力爭,我們絕不任人擺佈。於是,一些“造反派”不聽從中央指令,繼續“打派仗”。

那時,我多少有點兒醒悟了:過去為了打倒那“一小撮”,中央力挺急先鋒“造反派”,是鬥爭的需要、革命的需要。現在那“一小撮”已經垮臺了,目的達到了,掉過頭去安撫“保皇派”是必須的,而且是刻不容緩的,否則天下也是安定不下來的。這叫做什麼?卸磨殺驢嗎?“群眾運動就是運動群眾”?都不好,太難聽了。任何*,總是有一些人或者一些人的利益要犧牲,這是什麼?這就是大局!再說,小胳膊擰不過大腿,打掉門牙和血吞吧!我可不想再鬧騰了,我渴望結束戰鬥,停止“運動”,回覆平靜的校園生活。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十六 寒熱往來 虛實莫辯墜迷津(三)

一九六八年那個春節,整個學生宿舍(六棟五層高樓)除了打更的老頭兒,只剩下我一個人。

除夕那天,大雪紛飛,西北風一陣緊似一陣。我獨自悶在屋子裡,百無聊賴,躺在床上望著天棚發愣。望著,望著,驀然一種莫名的恐懼襲上心頭。於是,我感到呼吸困難,我恍惚覺得自己就要窒息,就要死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耳邊響起如土匪下山似的砸門聲,我才活轉過來。

韓江南從他奶奶家轉回來了。一進門,他驚愕地盯著我:“你是怎麼著呢?我敲了半天的門。”

“我,我沒怎麼。”我吶吶地說。

“你的樣子很嚇人啊!病了不成?”韓江南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這時我也發覺自己有些不對勁,渾身顫抖、脊背冒涼氣,我說:“我冷。”

“發燒嗎?”韓江南忙把自己的棉軍大衣給我披上,摸摸我的額頭“腦袋冰冷,不熱。”

“你不在家過年,跑出來做什麼?”我的心神稍微穩定了些,身上不那麼顫抖了。

韓江南從自己的挎包裡拿出好些吃食和兩瓶啤酒,擺到寫字桌上,說:“你一定還沒吃晚飯吧?來,快吃吧!還沒涼呢。”他坐到我的對面。

我的鼻子一酸,眼淚在眼眶中轉開了。我不是因為那一桌子在每月三兩油二斤大米的年月中,難得看見的美食(這段日子我對任何有形的東西都毫無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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