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笑著搖搖頭。要改變一個人是很難的,說過幾次,他無動於中,我也就不再要求什麼。
我買了毛線在家中編織。
賢良得簡直不成話。
星期六下午與一班太太喝茶,正在聊天,忽然之間,有一隻手伸過來搭在我肩膀上,我一轉頭,面孔馬上紅起來,這不就是陸文通。
「一會兒我在門口等你。」他湊近我身邊說。
我被他呵出的口氣弄得一邊面孔癢癢的,漲紅面孔。
他說完話走開,我卻被身邊那幾個太太的詫異目光,弄得無地自容。
我被逼說謊,「那是我侄子。」
章太太笑說:「不說,咱們以為是你小男朋友。」
胡太太說:「她不是這樣的人。」
「那倒是真!」籃小姐笑,「她最規矩,與陳是模範夫妻。」
我立即把話題叉開去。
這頓茶吃了很久,我是故意的,好叫陸文通不耐煩。
但是他沒有。他不知多麼輕鬆,站在門口等我。
我四周看看,拉起他便往停車場躲。
「你想害我?」我蹬足。
他笑,「你真有趣,像活在六十年代。怎麼,已婚的太太不準有自己的朋友?」
「人家不那麼想。」我瞪他一眼。
「人家無論怎麼想也拿你無可奈何。」他說:「你何必理會?」
「但名譽是人的第二生命。」我眼睛瞪得老大。
「哈哈哈,你的意思是名氣是第二生命,現在時勢不一樣了。」這個男孩子說話真另有一功。
「不管你們現在的價值觀念如何,」我悻悻然說:「我還是那個時代的人。」
「去吃頓飯有什麼關係。」
「你再胡說我就要生氣了。」
趕回家中,看到春生在監督女傭收拾行李。他又要出門。
「這次去哪裡?」
「還不是紐約。」他正眼也不看我!一副煩惱相,「此刻氣溫約零度,凍死我。」
我說:「我去把那件厚大衣取出來。」
「又脫又穿,煩死了,一會兒不是掉失護照就是不見手套。」他煩得不得了。
「你怎麼了?」我問他。
「我不捨得離開你。」他忽然說。
我在毫無防範的情形下聽到這句話,怔住,感動至心慌,這些年來,他還是第一次說這種話呢。我連鼻子都酸了,但覺一切忍耐至今都彷佛修成正果。
我拍拍他的肩膀,「不怕不怕.我都習慣了。」
他坐下來,「我想告一年長假!與你坐一隻輪船去渡假。」
「男人沒有工作怎麼行?」我說:「不可以這樣縱容自己。」
「可是你——」
「我也有工作。」我微笑。
「這些日子來,我知道你很寂寞。」
「放心,我又不是愛熱鬧的人,非得夜夜笙歌不可。」
我們坐在沙發上,談起心來。
他很不放心,「最近你彷佛很沉默。」
「沒有,你多心。」我一再向他保證。
「我情願你同我吵吵吵,像以前那樣,吵架也是一種交通的辦法。」他握住我的手。
「是嗎?」我啼笑皆非,「真有此事?人家還說家和萬事興呢。」
「這次公事之後,我也想改變公司方針,多點在家陪你。」
「我先領這個情,」我說:「你別煩惱。」
他笑了。
我很開心,至少春生是關懷我的。
我送他到飛機場。他將於一星期後回來。
他一走,我又要開始沉悶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