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倒的宰殺!論技術論素質論裝備論戰意,來護兒與屈突通麾下的右武衛和右武侯乃大隋軍隊裡精銳中的精銳,根本不是敵方這些被臨時拉上戰場充數,數日前還是普通平民的壯丁可比。可是眼看己方兵力被大量消耗,粗製柵欄後面的蜀中叛軍居然始終也無動於衷,不動如山。事情恐怕……有蹊蹺啊。
然而無論箇中究竟有何蹊蹺,表面上看右武衛和右武侯的形勢畢竟是一片大好。若是換了別個初出茅廬的愣頭青,必定早已沉迷於這片屍山血海所堆積起來的勝利之中,再無暇深思追究。進攻進攻再進攻,殺戮殺戮再殺戮!若非如此,又怎能將日前的陽平關一戰之敗儘快洗刷?只可惜……
眼下率領右武衛和右武侯的將領,是來護兒和屈突通。此二者皆為當世名將,非但驍勇善戰,更心思細密,未慮勝,先已慮敗。眼看楊秀叛軍只管驅趕這些臨時拉伕的壯丁上前送死,自己本部兵力卻不動如山,心頭早已經疑雲大起。要知《孫子兵法》有云:“先為不可勝,後為可勝。不可勝在己,可勝在人。故善戰者,立於不敗之地,而不失敵之敗也。”再這麼殺下去,縱然把眼前這兩萬多壯丁全部殺光屠淨,自己一方的體力可也要消耗殆盡了。到時候柵欄後的楊秀叛軍以逸待勞,趁勢衝殺出來。右武衛和右武侯豈非就要全軍覆沒在此?
能想到此點的,並非只有來護兒和屈突通兩位將軍。殺戮正酣,後方營寨的戰鼓聲陡然停頓。陣陣鳴金之聲卻緊接著代之響起,節奏甚是急促催迫。兩位將軍聞聲正中下懷,當即高聲發號施令,停止殺敵,各自整隊收兵。
如果敵人也是正規軍,則雙方士卒拼殺爭鬥正烈,只能向前絕不能退後,縱百死亦不可旋踵。否則軍心動搖,便隨時也能演變為滅頂之災。但現在戰場上的對手,卻根本算不上是什麼士兵,不過一群被趕上戰場送死的老百姓而已。隋軍掌握主動,要退便退。並無絲毫困難可言。鳴金聲中右武衛和右武侯兩軍士卒迅速抽身,一面小心警戒著對面蜀中叛軍的動向,一面往後方營寨徐徐退去。
由始至終,柵欄後的蜀中叛軍都沒有任何動作,居然就像當真是來看戲的一樣。眨眼間隋軍向後退開了三箭之地。籠罩街亭上空的濃重血霧,因為再得不到補充而迅速被山風吹散。暴露出來的情景,直是悽慘得教人不忍卒睹。但見赤紅泥土中,有成千上萬具屍體橫七豎八地堆積成山。絕大部分屬於被蜀中叛軍臨時拉上戰場來送死的倒黴鬼,可是也有少數屬於右武衛和右武侯計程車卒。斷肢殘軀灑落遍地,不少身受重傷,卻又一時還未死得去計程車兵不住呻吟哀號。糜爛的死亡氣息瀰漫街亭大道,方圓數里之內遠近皆聞。
來護兒屈突通二位將軍身先士卒,此際早血染重甲。饒是武功高強裝備精良,且又有貼身親兵在旁護持。可是混戰中畢竟刀槍無眼,他們也難免各自受了點小傷。喜幸所傷處均不在要害,也用不著卸甲包紮,先便自己點穴止了流血。兩人用鐵槊充當柺杖拄地而立,口中喘息著同時回頭對視一眼。屈突通蹙眉道:“老來,你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他祖母的,老子打了一輩子仗,可從來沒見過這麼奇怪的事。”
來護兒搖搖頭,面上滿是憂色。沉聲道:“叛軍的鬼蜮伎倆層出不窮,我倆切不可掉以輕心。切莫再重蹈了前日陽平關的覆轍。否則即使九泉之下,你我也無顏面再去見那些死難的兄弟們了。”
屈突通點點頭,“啐~”地狠狠吐出口帶血的唾沫,手搭涼棚舉目眺望,道:“對面好象並沒攜帶他們在陽平關下用的那些器械。要是當真只有這點人的話……老來,你說咱們究竟要不要反工回去?”
“這個麼……”來護兒語氣也頗迷惑。頓了頓,終於還是搖頭道:“還是靜觀其變為上。陽平關失守時,大帥便使飛鴿傳書將戰況送回大興,料想這時候皇上也該已經派出援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