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金不換其實隱約感覺到她身上溢位了一縷殺氣,然而正當他想要細究時,周滿眉梢忽一揚,竟是朝前面打了聲招呼:“周光?”
前方來的,正是那半個劍宗傳人,周光。
他本是依約來找周滿練劍,不過見她正與人說話,便問:“今日還練劍嗎?”
周滿道:“自然要。”
然後回頭跟金不換、王恕二人說了聲“先走了,明日再見”,便與周光一塊兒,順著廊下走遠。
王恕就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神情卻忽有一種說不出的寂落。
這時,金不換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對。
他下意識喊:“菩薩?”
王恕舌尖卻只有一點苦意,也不知究竟該向誰問:“原來這世上並無例外,人人都更愛那傳說中的神仙人物、神都公子……”
韋長老如此,孔無祿如此,二十四使如此。
連周滿,也是如此。
可他不是,從來不是——
他只有一副病體殘軀,是個無法修煉的廢物。
金不換聞得此言,乍聽只以為他是感懷自傷,然而細細一究,卻覺心頭猛地一跳。
可王恕已無多言,只是極淡地向他一笑:“我回春風堂了。”
言罷一頷首,也轉身而去。
廊下便只餘一個金不換,眼見他清癯的身形漸漸隱沒在重疊的樓閣間,卻想起那日泥盤街頭與周滿所論:那天,他們都覺得菩薩雖然姓王,但料來不是王氏的那個“王”。可倘若,的確是呢?
他心中一片惘然,迴盪在耳旁的,竟是周滿那句:“倘若他身上真流著王氏的血,會很可憐……”
自分鍋社那回參劍堂眾人請周滿放水後,周滿便經常與周光比試練劍,畢竟是劍宗傳人,即便只繼承了一半衣缽,於劍之一道的領悟也遠勝常人,周滿拿他練手,助益實在頗多。
只是這麼久了,和周光混得也算熟了,該找個合適的機會,旁敲側擊,打聽打聽了。
周滿心中考慮著,一路回到東舍。
這時已是下午,許多人都去上他們選的課了,院中廊下,一片清淨。
唯獨她門前,立著一道身影。
周滿垂著眼簾沒注意,直到走近了一抬頭,不由揚眉:“趙霓裳?”
趙霓裳捧著漆盤,漆盤上是疊好的一套新制的法袍,那婉麗的眉眼,注視著人時,卻隱約有一點不太能按捺下的緊張與喜悅。
周滿先是奇怪,隨即垂眸,才發現她今日與往日的不同之處——
還是那一身素衣,可腰間卻多了一束五色絲絛。
細細的絲線結成幾股,輕盈地垂墜下來,雖然不多,但已足夠將她整個人點亮。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是綺羅堂管事之人才能佩戴。
趙霓裳喚一聲:“周師姐。”
周滿已笑了起來,先開門道:“進來說話。”
趙霓裳無聲進門,待周滿反手將門關上,便將那漆盤法袍往桌上一放,躬身向周滿鄭重行禮:“多謝師姐指點,霓裳已得宋氏提拔,任綺羅堂協管制衣的副使。”
周滿順手拿起那件法袍來看:“意料之中。”
趙霓裳見了她的舉動,忙道:“這是先前師姐交代要的法袍,一針一線皆與綺羅堂沒有半點干係,也是……也是霓裳第一次融匯了《羽衣曲》上的功法,以水蠶絲製成繡線,染朱青之色,當有幾分防護之力。只是不知其效用是否合師姐心意……”
周滿隨意抖開外袍披上,仍是玄色打底的衣袍,只是比起上次那件“東方既白”,這一次趙霓裳在衣袍上繡上了一竿竿青竹,加之那繡線上水波紋流淌而過,便好似靜夜裡風過竹海搖起細波,雅緻,卻也帶著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