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偷偷瞧過一眼主子寵愛的那個王熙鳳,那已經是萬中無一的國色天香了,便是大內的幾個嬪妃,怕也未必比得上呢,這個小女孩如此粉雕玉琢,只怕將來更是傾國傾城,我這主子可真是有福氣。
此時他這般想著,心裡竟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陣漣漪,明知弘晝不在園中,一時間膽子也大了起來,又忍不住仔細打量起那小女孩的身形體態來,看著看著,心裡竟無端生出一些不該有的念頭,氣息也漸漸變得粗重起來,只覺得口乾舌燥,心裡沒來由地一陣慌亂。他趕忙往四周瞧了瞧,見沒人注意,下意識地伸手在自己的衣角處捏了捏,好讓自己收斂心神,這才回過神來。可這時他卻忽然發現,自己一時失神,前頭引路的那粗使丫鬟,也就是傻大姐,已經不見了蹤影。
這一下,馮紫英頓時沒了主意,站在那兒直髮愣。他在外頭雖說也是威風八面的人物,可畢竟是弘晝的門人,自己的榮辱禍福全系在弘晝身上,又深知弘晝的忌諱,在這園子裡,哪敢肆意妄為。此刻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沒了引路人,又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就連要去拜會鳳姐傳話這事兒,也因為迷了路而辦不成了,自己孤零零地待在這滿是嬌俏女子的大觀園裡,可如何是好。
心裡正慌亂著呢,可那躁動的心思卻怎麼也壓不下去,他心裡竟隱隱盼著能再看到適才路過的那個小女孩,甚至還生出些荒唐的想法來:我追上去,再瞧一眼那女孩子,就說自己是丫鬟引路進來拜見鳳妃,結果迷了路,也好有個藉口。她年紀小,又沒什麼閱歷,應該不會叫嚷起來吧。反正主子又不在,她可比不上王熙鳳那般精明厲害,我偷偷靠近些,瞧一瞧她那還沒長成的嬌俏模樣,她估計都留意不到呢。
他這心思一起,膽子越發大了起來,幾乎都忘了自己進園子是幹什麼來了,趕忙往四周張望了一下,見此刻自己正在河邊挨著一處院落的小徑上,便順著那牆往外面挪步過去,
緊趕慢趕了幾步,來到那石板路邊,可抬眼遠遠望去,只見花影山石在清風中搖曳,哪裡還有那小女孩的蹤影。
此刻馮紫英心裡別提多失落了,滿心的期待落了空,那股子煩躁勁兒就別提了,見身後那麵粉牆連綿向東,牆根處有一扇小門虛掩著,心裡那荒唐的念頭竟又冒了出來,想著乘著弘晝不在,偷偷去貪看一些園中的景緻和佳人,也不算太過逾矩吧。他咬了咬牙,一壯膽子,躡手躡腳地挪步過去,輕輕推開門,探頭往裡一瞧,發現裡頭似乎是個小小的後庭院落。
院子裡,一棵石榴樹靜靜佇立著,場地邊隨意地擺放著為數不多的瓶瓶罐罐,顯得有些稀疏雜亂。馮紫英下意識地側耳傾聽,發現院子東西兩側的廂房安靜極了,沒有絲毫聲響傳出,不過,北面有一間小木平房,隱隱約約能聽到裡面有水流動的聲音傳來。
他不禁抬眼好奇地打量起來,這一瞧,心裡又是吃了一驚。只見那小木屋方方正正的,飛簷呈現出月牙浪花的獨特形狀,頗為別緻。木屋並沒有安裝厚重的木板門,而是掛著一道看上去頗為厚重的隔水翠竹門簾,垂落下來,將屋內遮得嚴嚴實實。再看屋頂,是灰漿琉璃瓦的材質,上面還支著一個小煙囪,很明顯,這煙囪就是用來排放屋裡水汽的。房牆上雖說開著窗戶,可那窗戶的位置開得很高,差不多有一人多高呢,而且只是小小的幾面透氣窗罷了。這屋子整體瞧著雖說帶著幾分華麗的感覺,不過馮紫英也是見過不少世面的人,一下子就認了出來,這不就是大戶人家專門用來洗澡的溫泉木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