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婢女,若是能借著機會多親近弘晝,這位主子又向來風流好色,說不定一個眼神、一個不經意的舉動就能討得主子歡心,進而多得些眷顧,那可就是得寵承恩了。可要是就這麼爭著去親近,畢竟都是少女,心裡頭難免會覺得嬌羞,還有那種貞潔矜持之心,覺得這樣實在不成體統。但要是一味地推讓給別人,弘晝此刻喜怒難辨,似乎也不合適。何況從之前開始,主子遇到這些不順心的事兒,卻一直沒怎麼發作,也不知道是沒放在心上,還是把怒火憋在心裡,隨時可能大發雷霆呢。園子裡的人就算再沒眼力見兒,此刻心裡也都像揣了只兔子似的,七上八下的。僵持了一小會兒,還是鴛鴦心思活絡,笑著說:“還是金釧兒妹妹送去吧,正好也看看玉釧兒妹妹…… 你妹妹年紀小,伺候主子的時候可千萬小心,別惹主子生氣了。要是有什麼事兒,再過來喚我們就是了。”
金釧兒心裡也掛念著妹妹,想著前兒個妹妹還獨自留在宮裡替主子辦差,想來寵幸還在,應該不至於有什麼責罰,便點了點頭,應了聲 “嗯”,提了那裝著合歡酒的木盒,理了理衣衫,推開後頭的小楠木門,跨了出去。這暖閣本就建在水上,東、西、北三面都是湖面,只用一條紅木半座圍廊圍著,處處都能賞水觀月。推門出去是面朝西,轉過幾步繞過牆角,來到正北方向,便看到一條木板長橋,橋只用石墩細索做欄杆,通向湖心,孤孤單單地懸在水面上,橋那頭有一座八角漢白玉小亭,名叫 “凹晶汐月”。亭身方圓不過三丈,四周沒設欄杆,只掛著幾幅竹簾,此刻竹簾是支起來的。亭底鋪滿了空心的軟榻席,人可以席地而坐,甚至躺臥,中間還有一方小炕桌。
金釧兒抬眼朝那亭內望去,又揉了揉眼睛仔細瞧,頓時臉上泛起紅暈,腿都差點軟了。原來遠遠看去,雖看不真切,但似乎弘晝不知怎的,半仰著身子,用手臂支著頭,躺在那亭中間,雖說底下有軟塌席,應該不至於著涼,可此刻,主子身邊並沒有別的侍女在,只有玉釧兒穿著一身鵝黃紗衫,竟然也躺在地板上,身子被弘晝的身子稍稍遮擋著一部分。雖說只是個朦朧的遠影,可看上去就好像玉釧兒整個嬌弱的身子依偎在弘晝懷中似的。看到這一幕,金釧兒心裡頓時五味雜陳,她心想,雖說自己如今做著這貼身婢女的活兒,說到底也是個年輕女孩子呀,正值妙齡,冰清玉潔的,心裡頭也有著對未來的憧憬,有時也會暗自傷懷,覺得不能嫁給如意郎君,只能在這園子裡以這樣的身份伺候主子來換得一份安寧。眼前這場景,遠看是秋日的山水美景,長空澄澈,湖面波光粼粼,陣陣秋風從遠近湖面輕輕拂來,弘晝穿著華服,玉釧兒身著鵝黃紗衫,乍一看確實如同一幅美麗的畫卷。可再細細一想,哪能想到在這光天化日之下,湖光山色之中,主子竟會如此行事呢,而且湖邊都是林蔭小徑,各房的宮女丫鬟時常會走動,附近還有自己這些貼身婢女呢,難道就不怕被人瞧見嗎?想到這兒,金釧兒心裡不免有些埋怨弘晝這般行事太不顧及。可又一尋思,妹妹本就是候補入選的貼身婢女,自己也是一樣,都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能得弘晝親近,從道理上講也是分內之事,旁人說不定還羨慕著呢,主子有這樣的興致,自己該為妹妹高興才是,怎麼能有那種大逆不道的想法呀。再聯想到這凹晶館原本的主人尤三姐,沒守好婢女的本分,做出了不貞之事,如今落得個生死未卜的下場,就算二姐在泥地裡跪得再慘,哭得再傷心,主子又怎會輕易饒恕她呢?想到這兒,金釧兒不禁打了個寒顫。她左右張望了一番,遠處幾處堤岸似乎也沒旁人,主子既然讓自己取酒來,也沒說讓迴避,自己要是一直站在這兒也不是個事兒呀。說不定主子就是故意要讓自己瞧見他和妹妹這般情形,以此取樂呢。想到這兒,金釧兒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了一下起伏的心情,依舊提著盒子,踏上那長橋木板,聽著腳下 “咯吱咯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