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習武的緣故,雖然已經年過三十,面容卻似二十歲的青年,劍眉星目,挺鼻薄唇,俊朗非常。若是再穿上一身白衣,往那彈指峰上一立,風纏衣袂,端是謫仙一般的人物,讓人移不開目光。
雲影時常想,夫人上輩子一定是積了天大的福分,這輩子才能嫁給島主這樣的男子,還得到了他的一往情深。雖然早逝,卻也不枉此生了。換作是她,只要能被島主愛惜上一天,也死而無憾了。
可她註定是沒有這樣福氣的。
“是誰站在外面?”
雲影被屋裡兀然響起的聲音驚醒,慌忙答道:“回稟島主,奴婢雲影。”
黃藥師低啞渾厚的聲音從支起的軒窗傳出來,“蓉兒餓了,把奶孃叫來。”
雲影趕緊應了一聲“是”,步履匆匆的去請了奶孃,這才跟著奶孃一起進了屋。
奶孃一進屋,便從黃藥師手裡接過一個乳娃,轉身往裡間餵奶去了。
雲影抱著孩子,低眉斂目的立在門邊,眼角餘光卻一直覷著黃藥師所在的方向,等待著進言的時機。
伏在雲影肩頭安靜了許久的孩子似乎被門上懸掛的珠簾吸引,忽然探出一隻小手,試圖去拽那珠簾。可惜他手太短,根本夠不著,不禁發出一串不滿的咿呀聲。
黃藥師偏頭朝他們看過來。
雲影頓時心擂如鼓,雙腿一軟,幾乎就要往後退去。
但她並沒有。
在黃藥師開口詢問之前,雲影鼓起勇氣,率先開口說道:“啟稟島主,奴婢今日去海邊浣衣之時,忽聞海上有嬰兒啼哭之聲,四下察看,便見岸邊擱淺了一隻木盆,盆裡放著一個不足月的嬰兒。奴婢見嬰兒生的玉雪可愛,不忍他葬身魚腹,便將他抱了回來,特來稟請島主,望島主開恩,收留這個孩子,給他一條活路。”
黃藥師斜倚在軟塌上,左手支頭,右手撿起一本擱在几案上的書,如雕如刻的臉上無喜無怒,“你且說說,我為何要給他活路?”
方才那番話幾乎已經用盡了雲影有限的勇氣和智慧,黃藥師如此一問,雲影的腦子頓時一片混沌,根本拼湊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來回答黃藥師的問題。
但她必須說點兒什麼,為了懷裡的孩子。
好似靈光乍現一般,腦子裡忽然冒出幼時道聽途說的兩句戲文,來回答島主的問題似乎十分妥帖,便脫口而出道:“上天有好生之德……”
怎料她甫一開口,黃藥師卻忽然動了怒,脫手就把手裡的書砸了過來,堪堪落在雲影腳邊。
雲影被嚇得魂飛魄散,下意識抱緊懷裡的嬰兒,然後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眼淚不由自主的湧了出來。
“好一句‘上天有好生之德’。”黃藥師微微一笑,聲音裡卻聽不出怒意,只覺得空曠寂寥,彷彿天地間只餘下他一個人,對著荒天索地直抒胸臆,“它若真有‘好生之德’,便不會將蘅兒從我身邊奪走。”
聽到黃藥師提及夫人馮蘅,雲影的心裡忽然漫上無邊無際的絕望來。
於黃藥師而言,馮蘅的死是一道無法逾越的天塹。只要想起馮蘅的死,他就恨不得毀天滅地。他僅有的一點兒仁慈,在巨大的喪妻之痛面前,銷聲匿跡了。
雲影的心揪著疼,不知是為了懷中嬰兒的命運,還是為了黃藥師……
不知為何,她卻忽然不再懼怕。
俯身把懷裡的嬰兒輕柔的擱置在地上,雲影衝著黃藥師磕了三個響頭,再直起身時,額角已經染上了血跡。
她平生第一次直視著黃藥師的臉,字字鏗鏘道:“我願用自己的命,換這個孩子一條活路。”
“喔?”黃藥師看向雲影,嘴角微微上揚,似乎覺得十分有趣,“以命換命,倒也公平。”
見事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