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僅止於此。
時光如流水,緩慢卻片刻不停的向前流淌著。
仲秋方至,終南山上的楓葉便零零星星的被霜打紅了。
及至八月十五,漫山紅葉直燒得半邊天都著了火,甚是瑰麗壯觀。
用過晚飯,眾弟子云集三清殿,這裡視野開闊,最適合賞月。
竺清耘卻信步來到天權殿後的試劍崖,於試劍亭中憑欄而立,仰望空中明月。
月宮中果真住著嫦娥嗎?她可曾覺得孤單寂寞?她可曾後悔丟下了她的后羿?
明月中倏然映出楊過的笑臉,竺清耘跟著牽了牽唇角,對著月亮說道:“過兒,你過得好嗎?”
耳邊響起楊過的聲音:“我過得一點都不好,日日想你,想得幾乎發瘋。”
竺清耘自嘲道:“竟然出現幻聽了。”
楊過的聲音再次響起:“耘兒,你可有想過我嗎?”
竺清耘低下頭,遲疑片刻,赧聲道:“我也偶爾會……會想起你。”
楊過的聲音由遠及近,在他耳邊道:“那便夠了,我已知足了。”
語畢,竺清耘忽然落進一個寬闊的、溫暖的懷抱裡,胸前橫著一隻手臂,緊緊抱著他。
竟……竟不是幻覺嗎?
竺清耘怔愣片刻,再開口時,聲音竟帶了細微的顫抖:“過兒,是你嗎?”
“是我。”楊過從背後擁著他,將下巴擱在他肩上,與他耳鬢廝磨著,啞聲說道:“你的傻過兒回來了。”
竺清耘曾成千上萬次告誡自己,要斷了念想,要一心向道。
可被楊過擁在懷裡的這一刻,成千上萬次的決斷俱被拋諸腦後,心潮之澎湃竟不能用言語表達,只覺一顆心被某種不知名的情緒脹滿,又是酸楚又是舒暢,眼中驀然有了淚意。
竺清耘偎在他懷裡,兩個人都沒再說話,靜靜感受著久別重逢的喜悅。
待心緒漸漸平復下來,竺清耘轉過身來,想看看楊過的臉。
可他第一眼便看到,楊過的右袖竟空空如也,隨著山風飄飄蕩蕩。
竺清耘抖著手去握他的袖子,裡面竟真的沒有胳膊,他又是震驚又是心疼,顫聲問道:“這……這是怎麼回事?你的右臂呢?”
楊過微微笑道:“被人砍掉了。”
竺清耘終是忍不住流下淚來,哽聲說道:“一定很疼吧?”
楊過溫柔的替他拭淚,語聲繾綣道:“不疼了,一見到你,便什麼傷痛都沒有了,你是我的靈藥。”
竺清耘緊緊攥著他的袖子,心臟針扎似的疼,眼淚越落越多。
他這一生的眼淚都沒今夜流的多。
楊過亦被他的眼淚弄得慌了,他從沒見過這樣的竺清耘。
竺清耘一直是沒什麼情緒起伏的,沒有大聲笑過,沒有大聲哭過,總是含蓄的,委婉的。
可一想到他的眼淚是為自己而流,楊過一面覺得疼惜,一面又覺得歡喜。
楊過伸手把他攬進懷裡,溫聲哄道:“就算只有一隻手,我照樣可以把你擁進懷裡,我照樣可以護你一生一世。”
竺清耘生平第一次,伸手環上楊過的腰,用力抱住他。
楊過感受著環在自己腰上的力度,無聲笑了。
一隻手臂換來他的眼淚和擁抱,值了。
遠處隱約傳來人聲,想來是聚在三清殿賞月的弟子們散了。
楊過低聲道:“耘兒,隨我去木屋吧,好嗎?”
竺清耘在他懷裡點了點頭。
***
楊過推門進屋,點上油燈,暈黃的光灑滿一室。
竺清耘站在屋子中間,打量四周,視線卻突然被斜靠在床前的一把玄鐵劍吸引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