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從者急催曰:“鄭昌兵已至許縣,如疾行,一兩日便至,何故尚未動身?”
此時的張良正在青竹上揮墨刻簡,抬頭見從者皆臉有焦急之色,如不言明,難安其心,便拿出一副郡縣圖和一卷竹簡。
一從者見這副郡縣圖頗為詳細,上面還標註一條小路,焦急的臉色稍緩,自嘲道,“如早知有小道可至關中,吾等何苦日夜不眠,真乃杞人憂天也……”
苦笑之後,又看到這份竹簡,此從者臉上陰晴不定,眸光中隱隱有一絲喜色,“漢王欲東出?”
“然也”
“既如此,何故再逃,不如發兵拒鄭昌,以待漢王,或可復韓。”
在他們看來,復韓不過一道詔書而已,一個強者給予的肯定,可在張良心裡韓已亡。
張良道,“此乃良未及時間行入關之因,此時漢尚不具備出關之機,況鄭昌之兵韓地何將可抵?”
短暫的寂靜。
聽聞關中尚未安定,劉邦便急欲出函谷關,張良以為不可,故立刻寫信件,張良卷其竹簡封於金筒內,“立刻快馬報於漢王。”
張良的僕抱著信件前腳剛走,隨從者便道,“如此可留韓乎?”
尚且不可,這是張良給他們的答覆,“雖漢王有東出之意,然韓地是否可定,且看項羽是否無西意,而北擊齊,良仍需再書告項羽……願留者可藏匿山林,願隨良亡者,今夜潛行。”
漢王雖初定關中,然此時尚不具備與楚爭雄之機,仍需潛藏,韓成被殺,再續張氏相韓之夢破滅,此念生怨,唯有漢王可助其消。
秋月明,星辰稀。
數十騎自陽翟王城緩緩而出,沒有疾馳,踏入密林小道,蹄聲方疾。
咸陽就在那裡,入關的路或經三川入函谷,或下南陽入武關,世人皆知舍此二路,入關較難,然路是人發覺,焉知不能踏出一條新路?
大軍很難通行之處,數十人卻可,雖不是關隘要塞,卻能活人命。
星月下的三秦大地並不寂靜,因為月色下的關中(又稱內史之地)歡聲笑語,夜很清,卻一點不清冷。
櫟陽,曾今的賽國國都,入夜卻無半分亡國之都的景象。
聽到的是載歌,看到的是載舞,還有那跳動的篝火,櫟陽國人居然在慶祝。
塞國己亡,卻載歌載舞,如此塞國並未入人心,在櫟陽人的心中對這個塞王司馬欣並沒有感情。
因為關中三王的原因,導致投降的關中子弟在新安被屠殺。
屠殺的是一些不聽話,欲反之人,但他們終究有父母妻子,這份怨恨自然算到章邯、董翳、司馬欣身上。
自從軍的那天起,便知戈矛無眼,戰死沙場,無怨無悔,那本是宿命,更是為家族爭取榮耀的機會,即便那個家族已經不需要再添一份榮耀,何人會嫌家族的榮耀少呢。
可被屠殺在新安卻大不相同,明明已經投降卻依舊被殺,這份責任他們不會直接去怪罪殺他們的人,因為楚與秦本來就有仇怨,他們只會怪到三秦王身上。
人就是這樣一個奇怪的動物,往往會將視線從直接害人者身上移開,總覺得還有幕後者。
當然塞國之亡並不能讓他們載歌載舞,因為漢王的到來,帶來約法三章的好訊息。
人在過的還不錯時,便容易記起不好,記起怨憤。
秦在貧困之時只求能豐衣足食,在衛鞅制定秦法治理秦時不悅,看到生活越來越好,變為擁護,等到生活富裕到一定程度,便覺得衛鞅是酷吏,是殘暴的代名詞。
秦法本乃治民,治刁民,治不法之徒,在秦人日子變好後就成為酷法。
富裕的日子中,溫飽思亂欲,總是有那麼幾個人不願在畫好的格子裡活動,這帶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