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遙遠的記憶,這樣面容可親的呂叄,就連冬君都已經遺忘了。
在她的印象中,呂叄總是疾言厲色,心狠嘴毒,他從不寬容,逼她學這學那,若有不順他的意,動輒打罵懲罰。
呂叄變得越來越可惡,成了人厭狗嫌的混賬。
是什麼讓那樣溫柔清淨的少年變得面目可憎,果決毒辣?
離開北蒼山的第一天,他們在凡間地界遭到山匪打劫,那時呂叄沒傷害過任何人,更沒有殺過人,所以他把那夥土匪放了。誰料那窮兇極惡的土匪記恨在心,跟蹤埋伏十日,把冬君綁架了。
那次,因為他的心慈手軟,冬君第一次受傷了。
再後來,到了蓬萊島尋親,婁嘯帶著一眾少年處處刁難,手段層出不窮。不僅呂叄吃盡苦頭,冬君也受到牽連,落水、驚嚇、羞辱……
冬君心性天真無邪,對待旁人總是往最好的方面期待,莫名其妙的受到這種無端的惡意,大受打擊,總是偷偷抹淚,鬱鬱寡歡了許久。
她問呂叄,“他們為何那樣兇悍可惡?為何要欺負我們?”
呂叄回答不了她。
呂叄最初和他們講理,可是他們根本不會聽,任他說出一朵花,他們都只是譏諷的鬨堂大笑。
蓬萊老祖冷眼旁觀,任由婁嘯欺辱他們,呂叄自知這段親緣算是散盡了。兄妹二人在蓬萊待了不到一個月,呂叄便帶著冬君離開,四處流浪。
他們是無人可依的孤兒,如浮萍螻蟻,處處碰壁。無論走到哪裡,都遭到苛待。
從他們開始流浪的第一天起,呂叄就知道,做君子沒有辦法保護冬君。他要變成強盜惡匪,要變成無人敢隨意欺辱的歹徒,讓世人害怕他,敬畏他。
唯有長成一株帶刺帶毒的荊棘,誰走近,就刺痛誰。
他把自己編織成一個荊棘巨網,困住冬君的同時,也在拼盡全力的保護她。
面前的幻境不斷變化著,冬君識海如同被淘洗一清,無數前塵記憶重新塞滿。還沒回過神,先感受到了心口處一陣劇痛。
幻象中,她正身處魔域,被縛仙陣困在遊宮。
即使面對大魔頭,也從容不迫。
直到霍笑天在她耳邊說出那句話,“想死嗎?死不了的,永遠活著留在魔域吧。等你生下孩子,我就送到呂叄面前,你說,他會怎麼樣?是一劍殺了,還是一邊痛恨一邊養著?”
她毫不猶豫,決絕的撲在劍上,捅穿自己的心口。
那一刻,她在想什麼?
冬君記起來了。
這個世界上,什麼人都可以害呂叄,誰都可以讓他傷心。可她不能,她無法讓自己成為呂叄心中第二道沉痛的傷疤。
霍笑天想用她來威脅呂叄,做夢!她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她寧願去死!
所以她真的去死了。
然而幻境並沒有結束,她眼睜睜的看著自己依靠在霍笑天懷裡,對呂叄橫眉冷豎,咬牙怒罵。
她還讓呂叄滾。
冬君覺得,自己應該跪著看這段記憶,此時恨不得坐起來,抽自己兩巴掌。有病,真的有病!
心中啐了一口,又暗罵起來,霍笑天這王八犢子,畜生玩意兒!她遲早有一天要剁了他!
當冬君睜開眼睛時,天是黑的,房間裡沒有點燈,有些許月光從窗外灑進來。
依稀能看到有個人影坐在床前,一動不動,像一尊石像。
冬君轉頭看他,在黑暗中眨了眨眼,沒敢吭聲。他一定生氣了,只是不知道氣到了什麼程度。
她有些躊躇,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呂叄。
房內沉寂了約莫一刻鐘,一道低沉的聲音幽幽道,“還不哭嗎,要等到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