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瘦頹靡了不少,哪裡還是那個在金陵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體仁院總裁?
許是因為黑屋子裡關久了,驟然見到光亮,甄士卿眼睛緊閉,下意識地用手肘擋在眼前。
林燁“撲哧”笑了,回首對徒四道:“王爺,莫非是獄卒們弄錯了?這位豈是當初在進京途中依舊威風赫赫的甄大人?”
聽見他的話,甄士卿緩緩放下手臂,眼睛卻是依舊半眯著,目光略顯呆滯,似乎是在辨認林燁的聲音。
他眼前漸漸清晰起來,刑室裡坐著的,一個青年一個少年。那青年他熟知,自然是將自己押解進京的榮王徒睿瀾。那少年俊眉秀目,看面容文雅雋永,唯有一雙眼睛卻是滴溜溜地轉動,在火光的照耀下,顯得靈動非常。
這少年甄士卿也不陌生,單憑他那副相貌,便知道是誰了。更何況,當初在金陵,也是這個少年站在榮王身邊,正是本朝最為年輕的狀元,林如海之子,林燁。
林燁雙手交握,託著自己的下巴,手肘支在條桌上,“甄大人,這幾日在牢裡,可有靜心思過?”
甄士卿心神漸定,眯了眯眼,冷哼道:“本官何罪之有?我甄家祖上也是隨太祖皇帝東征西戰,立下赫赫戰功的!甄氏一族,數代人中為官者,忠君赤膽;為民者,謹言慎行。甄家,無作奸犯科之男,無再嫁淫蕩之女,本官上對得起湛湛青天,下對得起黎民百姓!本官,何過可思!”
林燁挖了挖耳朵,本來是個翩翩濁世佳公子,這個動作一出來,就連旁邊的徒四都有些不忍看了——著實有些毀了形象啊。
“甄大人吶,這清白與否,真不在於你聲音高低。你說說你,恁大歲數,我們體諒你一路進京辛苦,特特找了個清淨的所在讓你來靜思己過。誰料你不領情也便罷了,怎麼如今,卻是這般大著嗓門來吼呢?”林燁渾不在意甄士卿變得五色斑斕的臉色,雲淡風輕地笑著,“甄大人的罪名,想必你自己也清楚。那金陵科舉舞弊之中,你指使金陵知府、學官等收受賄賂,考前洩題,考中協同作弊,考後更是憑藉試卷上的字跡來錄取舉子,可有此事?”
“沒有!”甄士卿怒火朝天,“若是本官從這科舉中得了一兩銀子的好處,便叫本官天打雷劈!”
林燁搖搖手,“你是沒有收銀子,可是你受益了啊。甄氏盤踞金陵多年,操控江南官場並非一日兩日。自你任體仁院總裁以來,歷經秋闈近十次。甄大人當然看不上那些個幾百幾千兩的銀子,甄大人所看重的,乃是你給了那些學子好處,日後他們為官時候對你的報答,是也不是?”
徒四冷笑,“甄家,好算計!甄大人,好算計!這二十多年,經你手送上仕途的,竟有半百之數!”
這些人,散在各處為官。官職不一定都是高的,卻大都握有實權。他們大多並非世家子弟,有才,卻並非高才,正當科舉或許能中,但落榜也在意料之中。甄家給了他們一個青雲直上的機會,他們豈有不從心底感激的?這些人滲透在各地各處,身上職責不一,整個兒看來卻是極為全面。
這樣的一張大網張開,再加上甄家在幾大世家中的地位,他們的勢力,可想而知。
林燁摩挲著自己手上的扳指,淺笑看甄士卿臉上震驚之情,心裡還真有些個小小的得意。甄士卿嘴硬,不代表其他人也能扛得住。同時被押解進京的犯官不下二十幾個,這十餘日的功夫,足夠撬開幾個人的嘴了。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本官問心無愧。”甄士卿帶著鎖的手朝上拱了拱,“皇帝聖明,上皇聖明,定能知道我的冤屈。如你這等小人,只為貪功,便構陷朝廷命官。皇上來日必會嚴懲!”
林燁長嘆了一聲,站起身來,遺憾道:“那不是甄大人能夠看到的了。”
甄士卿大驚,“你要做什麼?”三司會審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