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任好像是把話放在喉嚨裡咀嚼半日才說出來:“還有呢?”
那人不敢說話,才向若顰看去,姬任好忽然支起身來,哐噹一聲,把碗砸碎在地上!他睜著一雙鳳眼,睜的像木刻的,好似看見了什麼驚駭之事一般,氣息不繼的厲喝道:“知情不報,拖下去亂棍打死,叫副壇主進來!”
那人哪還敢和若顰商量,急道:“是,是有一件東西,是瑄隱者的佩劍!”
“你也不要動!”
姬任好一字一字道:“傳令守衛,把挖掘出的東西送來!”
屋中跪著兩個人,床上坐著一個,誰都不說話。姬任好捏著床邊,那檀木的床好像毒藥,讓他的手痠軟,一直痠軟下去,竟然像個垂暮老人一般抓不穩它。
和光同塵四個古字,沉沉的凸起劍身之上,一水的深綠。姬任好喘著氣,目光從劍尖掃到劍柄,忽然一把搶了過來。
劍柄一瞬脫離了若顰的手,卻沒有脫離手指。有三根手指如附骨之蛆,緊緊握著劍柄,驀然衝到眼前。
中指,無名指,小指。
姬任好慢慢抬起右手,蜷起這三根指頭,然後對到劍柄上。
若顰不敢抬頭,她從垂髮的縫隙裡,看見姬任好披散著一頭長髮,伸平了劍。劍柄上緊握著五根手指,其中三根凸起,分外的慘白凌厲。
噹啷一聲,青銅古劍跌在地上,驚起一室的驚心動魄!
“叛出懷天者,殺無赦!離開閣中者,不要管他。於事出大力者,有賞,賞多少由情形定。閣下全國產業,如果週轉不過,除米莊,鹽莊,茶莊,其餘可以暫關。小的不管,大的必須抓緊。有掌莊的想單飛,想吃裡扒外的,下去,你親自帶人下去,鬼部還有多少人?”
若顰慢慢起身,想撿回古劍,卻又不敢,還是沒動,道:“回閣主,只剩二十六人。”
“想單飛的讓他一個人滾,想吃裡扒外的按閣規處置,想反叛的只捉頭領,餘眾不究。生意營運好的,抽錢賞。你再從畫部抽幾個會管帳的去,可以應急。”
若顰都應了,就見姬任好從床上撐起來,一手掃開被子,道:“把文書都拿上來,該我批的,一份也不能少!”
若顰驚道:“閣主,但是閣主你……”
姬任好捂了下胸,淒厲道:“還不快點!”
懷天閣內固然有一部分人忠心耿耿,但也有一部分人看風向,更有人蠢蠢欲動。畢竟頭頭躺在床上不知死活,這關係到自己下一刻的命運,無論誰都難免揣著點想法。如果姬任好死了,懷天閣會是誰當家?姬天鳳還小,而六掌部翻倒四個,剩兩個在忙活,究竟誰勢力大,誰最可能成為下一任閣主,成了後壓不壓的住場,是否懷天閣會分崩離析,有點譜的人心裡都算過。
結果姬任好翻身起來了,起來就召見屬下,批改公文,該幹嘛幹嘛。也有流言傳出說是強撐著,但一天兩天,五天六天到一個月。
姬任好居然沒有死。
姬任好居然沒有死。
冬天的冰雪漸漸融化,春日還來。
姬任好伏在桌上,手中筆啪噠一聲,滾開了。
一隻黃鶯在窗外叫,聲音格外大,於是又把他驚醒了。
看了看,寫下最後一筆,終於把紙張都推到旁邊。若顰悄沒聲息的守在後面,便上來把批文拿走,下去叫膳食。
姬任好坐了很久,忽然摸上自己的臉。
現在天才亮不久,靜悄悄的沒有人聲。不久一串腳步,少女回來了。姬任好喝了口,把碗推開,道:“準備的怎麼樣了。”
“準備好了。”
若顰應了,心思卻在另一方面,哀聲道:“閣主,你已經一個月沒好好吃飯了,就依了顰兒,把它喝完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