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衛生設施改造工程’。”書記開門見山。
馬桶這件物什,還是小時候在太婆家看到過,漆著紅漆,油光鋥亮,據說以前人家嫁女兒,都要陪嫁這麼一隻紅漆馬桶。本以為這麼古董的玩意兒早已經湮沒在歷史的洪流中,未曾想在這繁華的大上海一隅還在被廣泛使用著。
“你們可能想不到,在上海還有這麼落後的衛生設施。每天早上你往弄堂口一站,就能看見老阿姨們拎著馬桶在家門口洗洗刷刷,已成為老式弄堂一景。”主任補充道。
不錯,在我還是文藝女青年的時候,曾經特意到上海來尋訪《長恨歌》的足跡,在江西中路的弄堂裡就看到過主任描繪的場景。那時候的我像任何一個獵奇者一樣,關注的是舊上海的風華,卻從來沒想過這背後人們卑微而艱辛的生存。
我和王小波似懂非懂地聽著,在本子上一二三四記了好幾十條。最後,朱主任總結:“總而言之,居委的工作就是‘上面千條線,下面一根針’,你們在這裡時間長了就知······”
話音未落,外面一陣喧鬧。
朱主任立馬站起來快步往外走去,留下半句話湮沒在腳步聲中。
“可能是鄰里糾紛,走,我們一起去看看。”張書記解釋道。
凳子還沒坐熱,事情就來了,我們進入狀態還真夠快的。
十八、垃圾事件
出得門來,一個著背心褲衩的中年男子正在弄口,一手斜叉腰間,一手指著地上一堆建築垃圾,衝主任吼著什麼,唾沫橫飛,氣急敗壞,旁邊圍著一群看熱鬧的人。
印象中的上海男人應該是精緻的,文雅的,翹著蘭花指的,就跟風聲裡面蘇友朋演的那位似的。可面前這個卻如此生猛,一度讓我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
所以說,對於屁民而言,並不是選擇了哪座城市,就選擇了哪種生活方式。在任何一個地方,你都有可能優雅地生活,也有可能狼奔豕突地生存。
“他在說什麼?”王小波問我,一頭霧水的樣子。
“噓——我在聽。”這男人語速太快,弄得我比考高階口譯還緊張。
但憑著我的語言學功底,連蒙帶猜的,像聽BBC、VOA似的,約莫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翻譯給王小波聽,這男人前天突然發現家門口憑空倒出來一堆建築垃圾,起先他想也不是很麻煩,自己掃掉嘛也就算了,大家都鄰里鄰居的,哪知道從那天開始,天天早上開門就發現門口堆著一堆垃圾,看得那叫一個鬧心啊。於是他就跑到隔壁那家裝修的人家去問,結果人家堅決否認,還罵他腦子有毛病。個麼他就火大了,無端被人倒垃圾,還被人罵有毛病,個哪能弄法子,於是他就來找裡委了。這個事體裡委要給他做主的喏,不然他就去上訪,找區長,區長不行找市長,反正黨和政府不能放著這事不管的諾。
主任自然是一番好言勸慰,然後就開始尋找垃圾的原主人。
根據周圍幾戶人家的指認,隔壁那家最有嫌疑,因為——他家正在裝修。
至此,謎底呼之欲出,肇事者舍他家其誰?
敲開隔壁的門,說明來意,裝修工人立刻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我們是負責裝修的,倒垃圾我們不管。你們還是問房東吧。”
房東在哪裡啊房東在哪裡?
朱主任翻出電話簿,打過去。
“胡說八道!你們等著,我馬上回來!”站在我這個位置,都能聽見手機裡尖利的高八度。
八月的驕陽下,朱主任、張書記、我、王小波一字排開,等候主人出現。
約莫五分鐘後,一個女人呼嘯而至,恍惚間我以為是《功夫》裡的包租婆現身。
憑著女人的直覺,此人絕非善類。
“哪個說我亂倒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