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風起,庭院中間那棵楓樹上,第一片紅透的楓葉終於受不住秋風撩撥,隨風落下,它打著優雅的旋子,掠過樹下那個英俊青年隨風擺動的長髮,掠過他面如冠玉劍眉朗目的臉,掠過他垂手而立反握的配刀刀刃,掠過他面前一人高的木人樁,飄飄然落到旁邊石臺上的一盞茶碗裡。
就在楓葉落入茶盞的那一刻,青年睜開雙眼,低吟一聲“走”,隨即腳下用力一蹬騰空而起,只是手臂晃動呈一道虛影,就聽見“噹噹噹”三聲脆響,他面前的那個木人樁頂端自上而下赫然出現了三道細細的刀痕。
陸仲荀走到木樁旁,伸出兩根手指“啪啪”輕輕點了兩下,便有兩截木樁沿著刀痕斷裂,掉到地上。
他滿意地點頭對子卿道:“這最後一式落英繽紛,就是要以將勁力全都凝聚於手腕上,瞬息間連攻三處要害。陸家刀法,所有招式你都已全部掌握,我沒有什麼可教你的了,你如今官至防禦使,除授皇城司探事,更不可疏於練習。”
“孩兒既無軍功,初入皇城司卻連轉五官,全因恩蔭出身,實在受之有愧。”子卿語氣裡帶著一絲不快。
“既然知道是恩蔭,就得更加上進。”陸仲荀坐到旁邊的石凳上,端起茶盞:“自從韻王先中了狀元,官家便對他青睞有加,後來提舉皇城司,現今又做安肅軍節度使,定是要有所作為,他既然看中了你,將來自然不可辜負。”
“子卿此番按爹爹的意思從文思院轉去探事司,只是這查子勾當都是些羅織罪狀的差事……孩兒習得的一身武功只怕無甚用武之地……故此覺得還是禁軍更合適些,還能跟在爹爹身邊聽候調遣。”
“莫要低看了這小小查子,皇城司可是官家的耳目,深得宗室信任,此司歷來是環衛儲才之處。能在韻王執掌下的皇城司擔當查子,考察的是你的忠心,總比待在我這殿前禁軍裡當個看大門的陪戎校尉要好。”
陸仲荀說到這裡,撩起落入茶盞中的那枚深紅色的楓葉端詳著:“唉,我知道,你一心想加入邊軍,縱橫沙場,可你的家仇亦是國恨,此仇甚大,單憑你匹夫之力如何能得償所願?所以報仇之事不可急於一時。”
陸仲荀輕啜一口茶,緩聲道:“韻王曾言,寮人如今國勢衰微,時機一到必會親征,如今他執掌皇城司,專挑曾為兵將立過功勳者,或是名將後裔中有謀略者錄用,以儲將才。想來你若在皇城司辦事得力,到時便能隨同韻王伐寮,自然有機會報仇。”
見子卿聞言終於眼前一亮,陸仲荀無奈地搖了搖頭,那張歷來嚴肅的臉上露出了少有的微笑,秋日的陽光從樹梢的縫隙灑下來,楓樹上的楓葉紅得異常耀眼。他將手中的那枚紅葉隨手丟了,神色有些落寞:“還是不如山上的楓林漂亮啊。”
那枚紅色的楓葉飄然落到子卿的腳邊,落到了滿地的楓葉中。
和京城的家中一樣,玄威洞旁的峭壁上也長著一棵巨大的楓樹,秋風吹來,捲走了樹梢和地面上的紅葉,也露出了洞口地面上半截粗大的鎖鏈。
子卿收起微微發光的蟲匣,按住別在腰間的圖窮匕見,回頭看向身後半足寬的山壁縫隙,盯梢的兩個差官並沒有跟上來,想必在靈山法陣裡迷了路,徐縣令想要讓他去和馬平張超陪葬的打算起碼得一時作罷了。
騰龍宗借刀殺人、一箭雙鵰玩得真是犀利,劉里正這具死後和常人並無差異的屍體即便送回京城,若是子卿還敢說是妖怪屍體,恐怕反而要承受難以預料的後果。
想到劉里正變成半人半妖的怪物後噴出黑血的模樣,子卿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身上前夜才受的傷,沒想到此時傷口竟然已經徹底癒合了,不由對玄漿的神奇效力愈發驚訝,也對騰龍宗的圖謀愈發好奇。
還有那幅畫,竟和先前皇城司追查的謀反之案相關,其中隱情需要再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