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地說,滿心期待著恭維的話。從喬戈裡峰下山後,他曾經和常嘎吉討論過他的計劃,常嘎吉還幫他估算過蓋學校需要的費用,但此時常嘎吉卻彷彿對此一無所知。“我在拉瓦爾品第買齊了蓋學校需要的所有材料,現在已經運來了。”
常嘎吉還是一副困惑的表情。“這個時間要蓋什麼都太晚了,而且你為什麼不在斯卡都買材料呢?”摩頓森並不知道斯卡都也能買到這些材料,正訥訥不能言時,急促的喇叭聲打斷了他們的談話。穆罕默德急著卸貨,想馬上返回拉瓦爾品第。工人們開始卸貨,常嘎吉驚訝地看著眼前堆積如山的物資。
“你可以把這些都放在我的辦公室裡。”常嘎吉說,“然後我們可以一邊喝茶,一邊討論該怎麼處理你的學校。”他上下打量了摩頓森一陣,皺起眉頭看著他滿是油漬的夏瓦兒、髒兮兮的臉和打結的頭髮。“我看你還是先洗個澡吧。”
大熊副駕駛把儲存完好的鉛垂線和水平儀交給了摩頓森。工人們搬著水泥和四層夾板一趟趟經過常嘎吉身邊,常嘎吉也變得越來越熱心。摩頓森拆開旅館主人給的全新藏雪牌香皂包裝紙,用熱水和香皂刷洗掉四天旅途的風塵。當看到僕人雅古燒熱水用的日本高山爐具時,摩頓森忽然意識到,那很可能是從某個登山隊裡偷來的。
三杯茶 第二部分(16)
摩頓森焦慮起來,想馬上盤點所有物資,但常嘎吉堅持待會兒再處理這些事。伴隨著宣禮員的呼聲,常嘎吉領著摩頓森來到他的辦公室,僕人們正在吊床上攤開一個沒用過幾次的美國土撥鼠牌羽絨睡袋,吊床就掛在書桌和牆上的世界地圖之間。
“現在休息吧。”常嘎吉以不容爭辯的語氣說,“晚禱後我再來看你。”
摩頓森被隔壁房間裡高分貝的說話聲吵醒了。他站起身,看見陽光滿屋,想必自己已經酣睡了一晚。在隔壁房間裡,一位個子不大但肌肉健壯的巴爾蒂人盤坐在地上,滿臉怒容,旁邊還放著一杯冷掉的茶,摩頓森認出那是跟他們一起上過喬戈裡峰的廚師阿格瑪路。只見阿格瑪路忽然起身,朝常嘎吉腳邊吐了一口唾沫——這是巴爾蒂人表達侮辱、輕蔑的嚴重的方式。幾乎是在同時,他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摩頓森。
“吉瑞克醫生!”他的臉整個亮了起來,如同山岩在太陽下發出的亮光。他開心地跑向摩頓森,給了他一個巴爾蒂式的擁抱。摩頓森一邊喝茶,一邊吃了六片白吐司,還配上令常嘎吉深感自豪的澳洲越橘果醬(雖然他對果醬的來源避而不談),終於明白一場關於他的拔河正在進行。他帶來學校建材的訊息已經傳遍了斯卡都,曾幫他煮過好幾個月豆子菜湯“達爾”和“恰巴帝”的阿格瑪路正是來要人的。
“吉瑞克醫生,您曾經答應過要來拜訪我的村莊。”阿格瑪路說道,他和許多高山協作一樣,也發不準“葛瑞格”的音。摩頓森心想,這倒是實情。“有一輛吉普車在外面等著載我們到可安村。”阿格瑪路繼續說,“我們現在走吧。”
“明天,或者後天吧。”摩頓森說。他掃視著常嘎吉的房子,價值超過七千美元的一卡車建材昨晚才運到這裡,現在連一根釘子都看不到,不在這間房裡,不在隔壁,也不在窗外一目瞭然的院子裡。他不禁擔心起來。
“但是我們整個村子都在等您。”阿格瑪路說,“我們已經把特別晚餐都準備好了。”對摩頓森來說,浪費巴爾蒂人辛苦掙來的一頓晚餐,那種罪惡感讓他無法承受。常嘎吉跟著他走到阿格瑪路僱來的吉普車前,也不在乎是否在受邀之列,就一屁股坐進後座。
在斯卡都東邊,柏油路消失不見,鄉村土路取而代之。“可安離這裡多遠?”摩頓森問道。鏽紅色的豐田陸地巡洋艦在不比輪胎寬多少的路上蹦蹦跳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