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眼睛。
今天真是奇怪,進了這樣的一間屋子,看到了這樣的一個女人,一切都很神秘的樣子。
我退出那間房的時候,男管家照舊為我開門,送我出去,我慢慢的開看小車子回家。
到了家,我跟爸說:「陳先生不在家,但他太太在。」
爸說:「喔!我知道了,東西交給她,都是一樣的。」
「陳太太很年輕。」我說。
「是,」爸笑著,「大家都有這個感覺。老陳前年出去做生意,回來就多了這個太太。當時誰都感到驚奇,不過做朋友的總不能說太多。」
「這位陳太太沒人知道她的來歷?」
「沒有。可是婚姻也持續了兩年,老陳不是不知道這是他金錢的好處,但是人老了,花一點又有什麼不好。」爸很感慨的說。
但是他沒有看見,這個老陳的妻子,在晚飯的時候,一個人躲在暗暗的大房間裡打桌球。
她化好了妝,梳好了頭,一個人在打桌球。
我整個晚上都想她。
做一個老頭子的妻子,不是簡單的事。老頭子只有錢,但是寂寞歸寂寞。她有一雙這樣奇怪的眼睛,裡面有很多不滿,我同情她。
她與她那副閃光的耳環,整夜都在我夢裡出現。
然後第二次看見她的時候,我已經愛上她了。
隔了一個禮拜,陳先生回來了,請爸爸與我去吃晚飯。
她穿一件玫瑰紅的絲絨旗袍,一樣的髮型,一樣的化妝,一樣的神情。她不愛說話,冷得像一塊冰。陳家整間屋子是暖呼呼的,陳太太的旗袍沒有袖子,兩條手臂,白得像象牙。
我整晚凝視她。
以前我喜歡膚色健康的女孩子,活潑天真的女孩子,坦白可愛的女孩子,陳太太完全不是這一型別,但是我愛上了她。無法把她從我腦海里剔去。
當我與爸臨走的時候,她向我笑了一笑。
她的牙齒,邊邊有兩隻稍嫌不太整齊,但這不是什麼缺點。我向她握手道別。她的手,軟得像海棉一樣。身上的香水,微微的傳過來。那副鑽石耳環,似乎是她心愛的,還是懸在她的耳下。
又是一夜無法成眠。
我見她的機會,漸漸多了起來。陳先生覺得爸是個可靠的人,很樂意與爸來往,他也喜歡我,常常叫我去玩。
我並不怎麼討厭陳先生,正如爸說,他是一個寂寞的老頭子,花錢買一點樂趣,不是他的過錯,只是他與他的妻子站在一塊,我就覺得他醜陋,他的面板打折,他的頭髮已經雪白,他的背部有些佝僂,都證明他實在是個老頭子了。
陳太太決不是一個快樂的女人,我想,把青春斷送在這個人身上。為了錢,我覺得並不值得,整天關在這樣的大屋子裡,不曉得外頭是冷是暖,她像一隻寵物,我覺得她享受不到做人的樂趣。
但是我同情她。
後來我又見到了她,她開始與我作簡單的交談。我緊張,我渾身發抖。她笑的時候,雙肩抖動,豐滿的胸部顯得更美,她是一個成熟的女人,把所有的小女孩比得影子都沒有。
我記得她說:「廿歲的男孩子真是前程無限。」
我告訴她我平常打網球、游泳、旅行。
她說:「多麼好,現在我連做這些也不行了。」
這證明我猜測得不錯,她心裡是苦悶的。
我問她願不願意參加我們。
她驚異的反問:「我?我怎麼行?」
一定是那個老頭管得她太厲害了。
她眼中的敵意漸漸消失,我甚至陪她打了幾盤的桌球。
她打得並不太熟練,但是全神灌注。
她稱讚我說:「你打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