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郎君看上去魯莽輕率,行事恣意妄為不考慮後果,卻絕對不似那等甘灑熱血、馬革裹屍的莽漢。
她堅信既然郎君敢於出鎮河西,那必然有取勝之道,否則一旦戰敗亦會當即撤退,收攏參軍整頓再戰。
怎麼可能一旦丟城失地,便嗷嗷叫著以死殉國?
他的命可沒那麼不值錢,縱然要死,也定然最終轟轟烈烈死在長安城頭,斷不會無聲無息的死在河西偏隅之地。
那傢伙鬼著呢……
長樂公主自然也知曉房俊素來精明,非是那等熱血上頭不計後果之人,卻沒有高陽公主這般篤定,遲疑道:“可萬一局勢危及,撤退不及……”
畢竟在長安說出那等豪言壯語,總不能剛露敗象便撤退逃跑吧?肯定是要誓死抵抗一陣子。她雖然一介女流,但是史書、兵書卻也讀過不少,知道戰陣之上局勢瞬息萬變,若是錯過了撤退之機,陷身於敵陣之中,那可不是想跑就能跑得掉的。
高陽公主俏麗的面容浮現一抹苦笑,輕聲道:“那又如何呢?大丈夫要麼鐘鳴鼎食,要麼馬革裹屍,豈能庸庸碌碌,辜負韶華?郎君是個有志向的人,胸懷裡藏著天下,要讓大唐的榮光照耀四海,更要讓漢家的子民繁榮富庶。如此,自然要承受常人所不能承受之重。況且,無論是吾等皇族子弟,亦或是勳貴之家,太平時候享受榮華富貴、高官顯爵,國家動盪之時,自然應當以死報國、不負君恩。”
長樂公主愕然。
自己算是關心則亂麼?居然如此執著於房俊之安危,渾然忘記了國難當頭之時,有志男兒不正是應當這般挺身而出,護佑江山社稷、億萬黎庶麼?
若房俊是那等貪生怕死之徒,自己又豈能傾心於他,不顧世俗禮法、道德倫理,亦要委身相隨,無怨無悔?
生死之間,其實毋須那般執著。
正如太史公之言,“人固有一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
對於一個男人來說,縱然是死,可死在衛國的戰場上,死亦何憾?
*****
碎葉城。
城中商賈已然在軍隊監視之下陸續向著東北方的輪臺城撤離,只不過由於碎葉城乃是絲路之上一處重要的轉運節點,囤積的貨殖不可計數,故而撤離的速度有些慢。
一隊一隊的馱馬裝載著貨殖漸漸駛離城門,踏上向東的路途,商賈百姓怨聲載道。
誰都知道阿拉伯人掠奪成性、殺戮殘暴,可是此番向輪臺城撤離,會使得商賈們今年的利潤銳減,甚至有些本小利薄的商賈要面臨虧損甚至傾家蕩產的風險。鋼刀未曾架在脖子上,總歸是有那麼幾分僥倖,對於安西軍下達的撤退命令有所牴觸自然難免。
衙署之內。
薛仁貴將麾下將校盡皆招致面前,環視一週,冷聲道:“諸位大多出身關隴,當知眼下局勢之兇險。阿拉伯人來勢洶洶,徵集數十萬大軍,顯然對西域志在必得。一旦西域丟失,將會順勢東進,直抵玉門關。過了玉門關,便是河西諸郡。如今吐谷渾反叛,河西之戰一觸即發,如若讓阿拉伯人順利進入河西,河西諸郡勢必不保,進而敵軍之兵鋒便可直達關中。關中、隴西乃是諸位之家業所在,可願意眼看著遭受敵寇踐踏荼毒?”
“不願!”
將校們振臂大呼,各個面容堅毅。
正如薛仁貴所言,此間大多數將校皆出身關隴,深知一旦西域丟失,河西必定不保,關隴之地將直面敵寇之局勢。
當兵打仗為了啥?
除去加官進爵這等實際的目的之外,總還是有幾分保家衛國之榮耀的。
若是任憑敵寇攻陷西域,數萬安西軍將士顏面何存?將來如何迴歸鄉梓,如何面對父老鄉親?
校尉元畏站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