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陛下欣然道:“所以說,太子是不可能主動這麼做的。而那幾位太師、太傅們又做不得太子的主,故此,這筆錢財定然是房俊自作主張進獻於父皇,以此來逼迫太子不得不與那些走得很近的世家勳貴分道揚鑣,相互猜忌,以安父皇之心。”
長樂公主微微一愣便即恍然,展顏笑道:“那豈不是說房俊將太子哥哥的錢送人了,太子哥哥反而要感激他?”
李二陛下暢然大笑:“誰說不是呢?估計此刻你那太子哥哥殺了房俊的心都有,卻又不得不忍氣吞聲,捏著鼻子認下了,呵呵!”
長樂公主腦海裡不由自主的想到太子哥哥鬱悶至極卻不得發洩的模樣,然後又是房俊一副小人得志“把你的錢送人你也得感謝我”的痞子樣,以手掩唇,“噗呲”笑出聲來。
李二陛下看著愛女明麗絕美宛若清荷綻放的笑容,心神微微恍惚。
有多長時間沒見到長樂這般開懷的笑出來了?
心中憐惜更盛,便試探道:“麗質……父皇給你再說一門親事吧?”
長樂公主嬌嗔的白了父皇一眼,輕垂臻首,緩緩搖頭。
本是全心付出的人生,到最終卻曲未終人已散,什麼執子之手,什麼與子偕老,都不過是浮雲障眼轉瞬即空。自己有天下至尊的父親,有相親相愛的兄長,有活潑可愛的姐妹,就這麼清閒恬淡的度過一生,看著雲捲雲舒花開花謝,不也挺好麼?
至於投入到一個完全陌生男人的懷抱……
長樂公主有著深入骨髓的恐懼和排斥。
李二陛下見長樂公主搖頭,卻有些誤會了她的意思,以為是怕她自己成為政治聯姻的犧牲品,連忙安慰道:“放心,這一次父皇才不管什麼籠絡大臣、安撫人心,就只為了你開心。這大唐天下所有的年青俊彥,只要你看得入眼,父皇親自登門為你求親,如何?”
長樂公主神色黯然,睫毛輕顫,秀美的臉龐浮現一個悽然的笑容,軟語哀求:“父皇,算了吧……就讓女兒陪著父皇,在這皇宮裡安閒度日好不好?”
對於開啟一段嶄新的婚姻,長樂公主感到害怕。
李二陛下又是心疼,又是愧疚。
若非他當年應允長孫無忌的求親,如何會使得自己的掌上明珠落入如今的境地?若非自己識人不明被虛偽狡詐的長孫衝所欺騙認為他是一個溫潤如玉的君子,又如何會將自己最鍾愛的女人託付終身?若非自己想要拉攏以長孫氏為首的關隴世家,又怎會害得自己的閨女悽苦悲涼,整日愁緒萬千,笑顏不展……
時也,命也?
李二陛下伸出手,輕輕婆娑著長樂公主絲緞一般柔順的髮絲,勉強笑道:“女人終究要守著男人過日子,那樣才會幸福啊。父皇寵著你,兄弟愛護你,姐妹愛戴你,這可一切不過是眼前的虛幻。父皇終有一天會舍你而去,兄弟姐妹也終將有自己的生活,你難道想要父皇在歸天的時候還要看著你孑然一身,孤苦無依?”
有感於玄武門下的鮮血,兄弟手足之情在那一刻盡數斷絕,每每太上皇在大興城裡都會望著明月潸然淚下,承受著兒子手足相殘、白髮人送黑髮人的蝕骨之痛。
故此,李二陛下對於自己的兒子愈發教導要親厚友愛,互敬互重,維繫手足血脈之情。正因為用心良苦,是以用子女之間的感情絕非古之天家淡漠涼薄之情可比。
眼見自己的嫡長女悽然孤苦,怎能不心痛難忍?
長樂公主芳心刺痛,緊緊的握住父皇寬厚的大手,感受著溫暖,緊緊的抿著嘴唇,兩行清淚在羊脂白玉也似的臉蛋兒上悄然滑落。
旁人眼中最是嬌貴的金枝玉葉,本該是得盡天下榮寵,受盡世人豔羨,可是又有誰知道這些年她在長孫家受到的委屈和苦楚?
回首前塵,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