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知道房俊素來受寵,雖然身為朝廷大臣,但李二陛下一直將其視作女婿、晚輩,這與其餘朝廷重臣截然不同。自家晚輩想打則打、想罵則罵,打得再狠、罵得再重,心裡卻還是予以偏袒、維護,這是人之常情,而朝廷大臣再是位高權重,亦有君臣之別。
君為臣綱,上下有別,陛下再是寵幸又豈能與自家晚輩等同?
所以以往房俊犯錯之時,無論陛下打得再狠,大家也都明白這不過是人家翁婿之間的關係,轉過臉的時候,房俊寵信依舊。
但今日氣氛卻明顯不同。
……
房俊清朗的聲音傳入殿內,李二陛下原本心裡正琢磨著狠打房俊一頓然後予以訓斥,但是聽到房俊之言,胸中怒氣瞬間熄滅,微微瞪大眼睛,有些愕然。
若在以往,房俊老早已老老實實的領罰受刑,然後撒潑耍賴少挨幾下,再趁機裝委屈訴苦討要好處予以彌補……這是以晚輩自處。
自家晚輩就算犯了錯,打罰之後,有好處不還是頭一個攤上?
但今日,房俊在門外自報勳階、爵位、官職,儼然朝廷重臣覲見之規矩——罰我可以,打我也行,但何罪之有?
原本親密的私人關係,此刻變成了公事公辦的君臣之別。
殿內,李二陛下面色陰沉,心頭頗有些失落。他不是那種性格苛刻、死板執拗之人,願意與臣下飲酒縱舞、暢談開懷,願意與晚輩和睦相處、互通心跡,尤其房俊素來得他看重,對其之栽培、縱容無人能及,現在卻與自己劃清界限,冷硬對抗……
旋即,剛剛平息的怒火再度勃發,且比以往更甚!
儲君之歸屬乃朕之家事,汝等何以諸多牴觸?再者,朕之所以易儲,其原因汝等難道不知?
之前太子難當大任,朕不欲後繼無人,百年之後致使江山傾頹、百姓陷於戰亂;如今東宮尾大不掉,已經嚴重威脅皇權,難不成還能讓朕整日裡提心吊膽會否睡夢之間遭受一次“玄武門之變”?
於公於私,易儲之事勢在必行,為何汝等便不能理解?
反倒是弄得朕好像一意孤行,惡意迫害自己的兒子,逼著兒子們兄弟鬩牆、手足相殘……
簡直豈有此理!
怒視房俊片刻,強自壓抑著心中怒火,沒有就房俊抗拒軍棍刑罰之事爆發出來,而是問道:“今日去了魏王府上?”
房俊頷首:“是。”
李二陛下耳目遍及長安,若非他不想,完全可以組建起遠超明清兩朝那樣的特務機構,所以這種事無法隱瞞,也毋須隱瞞。
李二陛下見他並未掩飾扯謊,怒氣稍竭:“魏王召見你所為何事?”
房俊略作遲疑,坦誠道:“魏王無意儲位,亦不忍手足之間為了儲位而有所損傷,更不願違背陛下之意志,故而左右為難、無法取捨,請微臣出謀劃策,問問可有兩全之法。”
李二陛下擰著眉毛哼了一聲:“你又何德何能,敢在如此大事之上置喙?所以你便攛掇慫恿魏王拉著晉王一起向朕表達不欲爭儲之意,然後將朕推到反面,成為一意孤行、逼迫諸子相殘的暴虐之君?!”
說到後來,聲色轉厲,近乎咆哮,殿外一眾內侍嚇得瑟瑟發抖、兩股戰戰……
若換了旁人,聽聞李二陛下口中這番話語估計能嚇死,但房俊深知李二陛下為人,他若當真欲治你之罪,哪裡會囉嗦這麼多?老早推出去抽了幾十軍棍打斷腿再說。
房俊不答李二陛下這番誅心之問,大著膽子反問道:“陛下何以執意易儲?太子純孝,性情溫和,此番關隴兵變之時的表現更是堪稱優異,作為帝國儲君完全合格,非只是微臣,朝野上下對此之非議猶如沸湯,不敢認同者不知凡幾,陛下何苦悖逆民意?”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