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道:“只不過最近,為父發現長安城中有一股難以言喻之氣氛,有些人私底下小動作不斷,心思叵測。放在平常,為父自然不以為意,只不過東征在即,為父定然要御駕親征,留下你監國,屆時長安空虛,唯恐這些人驟然發難。”
李承乾忙道:“父皇放心,兒臣固然不成器,但是自忖還守得住這長安城,又有盧國公、房俊等人忠心看護,縱然有屑小不軌,亦能將其剪除,恭迎父皇凱旋之時!”
開玩笑,父皇御駕親征,他這個太子若是連監國都幹不好,哪裡還有資格繼續當這個儲君?
李二陛下卻搖搖頭,對於李承乾的自信不以為然,沉聲道:“盧國公年事漸高,已然漸漸淡出軍隊之核心,旗下右武衛此次將會隨同為父開往遼東,手中無兵,誰聽他的?房俊倒是有右屯衛在手,但是無論其戰功多麼顯赫,到底在資歷之上差了太多,哪怕他敢於同一些人硬懟,可終究是落在下風,朝中那些個隨風觀望之人,未必會跟他站在一起……”
李承乾悚然一驚。
父皇說房俊敢於同一些人硬懟……這豈不是已經點明瞭父皇防備的是何人?
難道他居然有謀逆之心?
太不可思議了!
怪不得父親這一次一改往日打壓之常態,不僅允准了房俊兵部尚書的職位,更敕封其太子太保的官銜,一次來提升房俊之地位,亦是向朝野上下表達了皇帝的態度——房俊才是皇帝的大力簡拔的近臣!
李承乾有些臉色發白,猶豫道:“這個……父皇,不會吧?”
李二陛下嘆了口氣,語氣有些低沉:“會還是不會……誰又能知道?有些事情在未發生的時候,我們自己都不相信他會發生。可是當事到臨頭,即便是再不可思議之事,亦完全有可能發生,有的時候,不是你想不想的問題,時勢會推著你往前走,絕不會顧忌你的意志,成則為王,敗則為寇。”
想當年,他又何嘗想過自己會與手足兄弟有兵戎相見的那一天?
玄武門大獲全勝,他又何嘗有過殺兄弒弟之決心?
射殺了李建成、李元吉,他又何嘗忍心將兄弟的子嗣盡皆誅除、斬草除根?
當他身處那個漩渦之中,時勢推著他一步一步的往前走,他願意或者不願意,都要做出那個決斷。
他如果想要違抗時勢……
就唯有兵敗如山倒,並且為之付出慘痛至無法承受之代價。
不發動玄武門之變,他失去的不僅僅是皇位,亦不僅僅是他的性命,還有麾下天策府無數兵將之性命,還有秦王府上下數百口之性命……
不殺李建成、李元吉,他就坐不上皇帝的位置,遲早有一天會被人推翻!
不誅殺李建成、李元吉之子嗣,終有一日,玄武門必會重演,到那個時候,死的就是他李二!
他能怎麼辦?
只能一步步走下去。
李承乾看著李二陛下眼色陰晴不定,便知道父皇這是想起了那一樁被他視為平生之悔恨、卻又締造了他輝煌之人生的玄武門之變。
每當這個時候,父皇的情緒都會變得揣摩不定,李承乾大氣也不敢出,低眉順眼,不敢出聲……
良久,李二陛下才緩緩吐出口氣,嗟嘆道:“都說天家無情,非是人無情,而是諸般利益牽扯在這天下至尊的權力之中,每一樣都會被放大至無可遏制之地步,尋常可以捨棄的,如今可能連命也要捨棄,尋常可以爭取的,如今就要用鮮血去爭……這就是天家,人有情,然利益無情,可是人生在世,無論九五至尊亦或販夫走卒,又有誰能摒棄利益呢?既然無法摒棄,那就只能陷身其中,隨波逐流。”
李承乾艱難的嚥了一口唾沫。
剛剛洗乾淨的臉,這會兒又被涔涔冷汗所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