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膽敢越線,試圖蠱惑這些災民形成風浪,都將遭受右屯衛的無情打擊。
……
延壽坊內,宇文士及聽聞“救援隊”訊息之時,正與獨孤覽、令狐德棻商議後勤之事,金光門外一把大火將關隴門閥聚集的糧秣燒個精光,為了維持軍隊的日常消耗,各家不得不將各自囤積的糧秣貢獻出來。誰都知道這個時候不能藏私,務必同舟共濟共度難關,然而各家體量不一、強弱分明,涉及到具體需要承擔的份額之時,必須好生商議,儘可能避免因此而產生的齷蹉。
“不患寡而患不均”乃是人之本性,原本關隴門閥就風雨飄搖、離心離德,全憑著眼下危機才能勉力湊在一起,一旦彼此內部再生齷蹉,那可當真就一了百了,必敗無疑……
聽聞“救援隊”之訊息,令狐德棻不以為然:“標新立異素來是房俊的習慣,如此行徑象徵意義遠大於實質意義,不過是邀買人心、裹挾民意而已,以為如此便能發動整個關中站在東宮那邊?簡直天真。”
這幾年他潛心著書,極少參預朝堂爭鬥,自認為境界與以往大不相同,當世大儒之中自己也算是執牛耳者。但再是高境界,也不可能對當年遭受的屈辱一笑置之,不僅被武媚娘撓的滿臉桃花開,更被房俊逼得在太極殿上撞柱裝暈,早已淪為天下笑柄,心中隔閡絕無可能消除。
他承認房俊的才華能力,但也看不慣房俊的標新立異,每每行事都要另闢蹊徑、與慣例不同,令他這種傳統文人既看不懂、更看不慣。
尤其是這麼什麼“皇家救援隊”,跟本就是譁眾取寵、收買人心,此等緊要時候自當全力協助東宮取勝,怎麼可能還有心思分神去管那些百姓、奴僕之死活?
旁邊一個面紅齒白的少年正將一份戰報送進來請宇文士及批閱,正是長孫無忌的七子長孫淨,剛剛被長孫無忌安排進來臨時充任錄事參軍,聞言恨聲道:“何不乾脆派兵襲殺那勞什子的救援隊?固然右屯衛精銳,可他們滿關中亂跑,想要設伏襲殺倒也不難。都殺乾淨了,看他房二還拿什麼去邀買人心!”
宇文士及與令狐德棻面面相覷。
這話你得跟你爹說才行,你爹若當真敢這麼做,信不信今晚關中百姓就能掘了你們長孫家的祖墳?
門閥橫行鄉里、魚肉百姓,諸多同鄉皆乃門閥之奴僕,生死皆仰仗門閥之鼻息,但這並不意味著門閥就當真可以無視百姓之死活,正所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名聲徹底敗壞的門閥,距離衰敗也就不遠了。
退一步講,若百姓死絕了,你給誰去當門閥?
百姓也好,奴僕也罷,雖然可以隨意盤剝,意氣血肉滋養門閥之根基,但誰敢讓他們活不下去,他們就敢造誰的反!
令狐德棻如今境界提升,愈發好為人師,遂耐心解釋道:“七郎啊,你年紀尚小,閱歷不足,對世事之認知尚顯淺薄,不懂房俊之心胸氣魄情有可原,但往後應盡心任事,遇事多揣摩,體會更深層次之意義。”
長孫淨偷偷翻個白眼,最煩這種磨磨唧唧的教誨了,有什麼話為何不能敞開了說,非得要這種大而化之的言論來顯示你的境界?
面上卻恭恭敬敬、好學不倦的樣子,躬身道:“還請彭城公為吾解惑。”
令狐德棻便捋著鬍子,誨人不倦、侃侃而談:“房俊此舉,雖然吾等皆知其不過是做做樣子,或許米糧只拿出幾鬥,但百姓們並不知底細。如今關中水患處處,受災百姓不計其數,其中許多早已無家可歸、三餐無著,若是再染上風寒,正可謂是瀕臨絕境……這個時候有人站出來說我來拯救大家,那是何等的絕處逢生、何等的驚喜絕倫?誰敢在這個找救援隊的麻煩,誰就是整個關中災民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