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屏風,上面有四字古篆“明德惟馨”,然這扇屏風的木料有極其明顯的花紋,繁複深刻,甚是珍貴。
其餘除了蕭瑀面前的一張矮腳茶几之外,空無一物。
也就是說,沒有椅子,連杌子都沒……
出外做客,這是房俊最討厭遇到的現象,因為這就代表著不得不跪坐。若是再旁人面前尚可輕鬆一些應付即刻,但是當著蕭瑀,卻是半點都馬虎不得。
他可以對蕭瑀嗤之以鼻,甚至可以跟蕭瑀爭執,但是絕對不能在蕭瑀面前軟塌塌的坐沒坐相,那是極為嚴重的失禮,若是蕭瑀偏激一點,甚至可以認為這是一種羞辱……
沒辦法,跪坐著遭罪吧。
房俊愁眉苦臉的坐下,蕭瑀見其神色鬱郁,不由奇道:“二郎剛剛才發了一筆橫財,何以卻是心事重重的模樣?”
能跟你說咱不習慣跪坐麼?
暗歎一聲,房俊只好說道:“眼前千頭萬緒、一片迷茫吶,晚輩初掌權柄,卻深感重任在肩,能力有限,是以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食不知味睡不安寢,其中苦惱實在不勝煩憂。”
蕭瑀呵呵一笑,倒也能理解房俊的處境。
組建新式水師、籌建市舶司,都是萬分艱難的重任。或許前者相對輕鬆一些,但也需要極強的帶兵能力和軍事素養,至於後者,更是阻礙重重,難於登天。
不是說籌建市舶司困難,而是說將市舶司的功效發揮起來,實在太難。
江南士族大多經營海貿,往來自便,並無衙門監管,是以每一次都是一筆巨大的利潤。現在陡然冒出一個市舶司,要總管海貿事務,收取關稅,這就是明晃晃的在江南士族身上割肉,豈能輕易如願?
蕭瑀甚至認為這個市舶司就是房俊搞出來噁心江南士族的,你們不是害怕我來到江南動了你們的利益麼?那行,我就偏要在你們利潤最豐厚的地方來一刀狠的!
這其實亦是江南士族恨不得將房俊宰殺在牛渚磯的最根本原因……
蕭瑀親自給房俊奉茶,笑道:“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餓其體膚。少年要有銳氣,但更要有擔當,能熬得住困難,則必然海闊天空。再者說,有六十萬貫鉅款墊底,想必很多事情都能輕鬆得多。”
房俊恭恭敬敬的接過茶杯,苦笑道:“國公就不要譏諷晚輩了,實在不行,晚輩將蕭家的二十萬貫還回來便是。”
蕭瑀呵呵笑道:“你小子可比陷害老夫!別人家的都收了,偏偏將蕭家的錢還回來,難道是我蕭家與你串通不成?若是當真如此,蕭家在江南就要人人喊打咯!”
房俊就懂得順杆就爬之道:“這可您不要的,不是晚輩不給。以後您可切莫再提及此事,晚輩這心裡著實過意不去。”
蕭瑀哈哈大笑,狀似很開心:“房玄齡一生君子,溫潤如玉謙厚仁和,怎地偏偏生出你這麼一個異數?這陰險無恥的風範,倒是頗有幾分長孫老狐狸的真味!”
“國公你過譽了,長孫叔父乃是人中之傑,晚輩的這點道行可差得遠了,還得再接再厲,虛心學習才成。”
言下之意,長孫陰人可比我陰險無恥得多了……
一老一少縱聲談笑,相談甚歡,便彷彿慈愛的長者面對優秀的晚輩,亦如一對忘年之交,和諧融洽。
門外的蕭班暗暗吶喊,自己這位七兄最是擅長周旋應酬,往往與人暢談一日東拉西扯,亦絲毫未提及正事。現在這個房俊卻頗有些七兄往年的風采,明明是被七兄請來,七兄不提正事,他也就跟著插諢打科,不急不躁,分明就是一個老油條啊!
可他又哪裡知道,這位房二郎上輩子整日周旋在官場之上,對於那一套“啥事都幹就是不幹正事兒”早就久經錘鍊,雖然未見得比得上人老成精的蕭瑀,卻也絕非官場新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