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知道皇命不可違,可正如溺水之人總歸是盼著有哪怕一根稻草讓自己抓一下,蕭瑀乃是南梁貴胄,勢力龐大,在朝中影響力已然不遜色於關隴集團的旗幟長孫無忌,或許能夠有什麼辦法讓皇帝收回成命呢?
現在徹底絕望。
蕭瑀道:“日後有何打算?”
好歹也是自己的人馬,雖然做了蠢事受到嚴懲,今後可以說已經毫無利用之價值,可做人總歸不能太過絕情,哪怕不貪圖樂彥瑋以死相報,亦要給別人做出個樣子看看。
朝堂之上,勝負往往就在轉瞬之間,沒有誰能一直贏下去。輸了就必須付出代價,大佬們高高在上巍然不動,倒黴的自然就是地下衝鋒陷陣的馬仔。輸了讓手下頂缸,這個無所謂,既然在朝堂之上混,在未能達到一定高度之前,誰都得有某一天被推出去當做犧牲品的準備。
關鍵是手下頂缸之後,大佬要怎麼去做……
翻臉無情不是不行,只是這等嘴臉落在旁人眼中,難免讓人心寒,往後誰還會死心塌地的為你效命?
樂彥瑋有些失魂落魄,喃喃道:“哪裡有什麼打算?沒有打算,下官……草民這輩子,算是完了……”
說到此處,兩行眼淚終於流淌下來。
蕭瑀心中也頗不是滋味兒……
說到底,他非是冷酷無情的梟雄,骨子裡還是世家子弟優柔寡斷的書生氣多一些,此刻見到樂彥瑋這般淒涼,心情也自沉重下來。
略一思索,便建議道:“爾這件事雖然做得蠢了一些,但是也算得上是個勤勉之人,吾蘭陵蕭氏在江南產業頗多,正需要勤懇忠心者操持,若是你家中無甚牽掛,不妨暫且去江南,協助料理老夫家中產業。陛下現在正自惱怒,待過些時候,窺得機會,老夫自會為你求情。”
樂彥瑋雙眸一亮,急切問道:“國公,還有機會?”
蕭瑀心中暗忖,你當陛下是朝令夕改的人物?不過終究不忍,含糊其辭道:“機會總歸有的……你還年青,又有滿腹學識,不妨暫避江南沉下心來多做做學問,只要有才華,何愁沒有出頭之日?”
樂彥瑋上前兩步,一揖及地,激動道:“多謝國公……晚輩經此一事,已然受了教訓,此後必然謹言慎行用心辦事,起復之時,唯國公馬首是瞻!”
蕭瑀擺擺手,我也就這麼一說,你還真以為有起復之日吶?不過不忍明言,便道:“年青人受一點挫折不妨事,重要的是莫要心灰意冷一蹶不振。既然如此,你便在家中修養幾日,再行商議南下之事。”
樂彥瑋哪裡待得住?眼下長安城中他已然成為笑柄,整日裡以往的同僚面前笑容可掬,背後卻是指指點點,這令自尊心極強的樂彥瑋簡直快要發瘋,這等情況下,他是一天都無法在關中待下去。
“晚輩固然年青,卻也不是受不得打磨挫折,既然決定南下,那邊事不宜遲,待晚輩回家拜別父母,今夜即便啟程。”
蕭瑀沒想到此人這般急迫,不過話都說出去了,也不在乎是早還是晚,便頷首道:“如此也好,年青人志在四方,出去走走看看更能增長見識堅定心志,正巧傍晚有船隊南下健康,老夫派人隨你同去,為你安排事宜。”
“國公厚恩,晚輩銘記於心,此生此世,願牽馬墜鐙致死相隨!”
樂彥瑋感動得熱淚盈眶……
自家知自家事,他現在簡直就是過街的老鼠,不僅官職各處永不敘用,更要忍受世情冷暖人心涼熱,一片悽風苦雨之中驟然得到蕭瑀這般照顧,焉能不泛起“士為知己者死”的感動?
待到樂彥瑋千恩萬謝的離去,蕭瑀靜坐品茗,琢磨著如何應對接下來的朝局,想到那擦肩而過的左僕射職位,便不禁再次嘆氣,心中悔恨難當。
腳步聲響,長子蕭銳自外面走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