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投降了大唐,從未想過反叛,更對皇宮裡那位“天可汗”充滿了畏懼與尊敬,但是身為一個突厥貴族,心裡難免不是滋味……
對於面前坦然承認用陰謀覆亡了突厥的趙德言,他更不知自己應該用什麼樣的態度去面對。
滅國之仇?
說實話,有些牽強。
正如趙德言剛剛所言,突厥是一個鬆散的民族,所謂的突厥汗國,也不過是以突厥人為主,糾集了一些其他部族的聯盟而已,與漢人的國度完全是兩回事。再者,突厥人對於所謂的國家並沒有太多的認同感,他們在乎的唯有自己的族群,自己的血統,自己的牛羊……
如以往那般以師禮相待?
似乎也難以做到。
畢竟,這可是害得突厥人分崩離析差點亡族滅種的罪魁禍首……
“先生次來,不知有何賜教?”
無奈之下,阿史那思摩只得將話題轉移開,免得自己尷尬。
趙德言盤膝而坐,喝著茶水,笑呵呵道:“老朽此來,一是向大汗告別,當年老朽與汝父相交莫逆,與汝亦有師徒情分,自此一別,將後會無期。二是想要指點大汗一條明路,為那些依附於你的族人們,爭取一塊可以自由放牧的草原……”
阿史那思摩心中一緊,疾聲道:“先生打算回到大唐麼?”
一個被仇恨所支配的孤獨老者,在大仇得報之後,為了躲避追殺不得不在草原上浪蕩十餘年,如今垂垂老朽命不久矣,如何能不想著迴歸故里?
只是如此一別,當真就是後會無期……
趙德言顯然對於阿史那思摩的反應甚為滿意,先問自己的去向打算,顯然是將兩人間的感情放在首位,心中略微感動,這個他自小看著長大的突厥人,卻有著漢人一般細膩的情感,著實難得。
“老朽現在,只想回到大唐去看一看,然後尋一處山清水秀之所在,以作埋骨之所。老朽乃是漢人,身子裡流淌著炎黃之血脈,焉能死後任憑骨骸流離於蠻夷腥羶之地?死,也得死在漢家的土地上!”
阿史那思摩道:“此去內地,山高路遠,又正值嚴冬,路途險阻難行,不若暫且就在這定襄住下,待到晚輩返回長安之時,再與您同行,亦好讓晚輩盡一盡孝心。”
趙德言笑著搖了搖頭,不置可否,和藹問道:“就不想聽一聽,如何化解眼下之危機?”
“願聞其詳!”阿史那思摩趕緊說道。
他深知趙德言之能力,這位一手傾覆了突厥汗國的智者,即便是躲在旱獺洞裡,照樣對於草原上的形勢瞭如指掌……
茶水有些涼,阿史那思摩沒有喚來侍女,而是親自將水壺放在小火爐上燒開,注入茶壺之中,給趙德言面前的茶盞裡斟滿茶水。
自己也斟了一杯,便恭謹的坐在趙德言對面,聽候指點。
以往,他的父親,甚至是先後兩位可汗,亦曾如此聆聽趙德言的話語,卻不曾想到,自趙德言嘴裡說出來的話,卻是將突厥汗國一步一步推向滅亡的深淵……
阿史那思摩對趙德言絕對信任,不僅僅是因為兩代人的交情,更因為眼下的他,實在是沒有值得趙德言圖謀的。況且他也在趙德言的面上看到了釋然和溫煦的神采,這與記憶之中趙德言身上那股難言的鋒銳冷酷,截然不同。
趙德言看著阿史那思摩恭謹的神情,笑呵呵問道:“不怕老朽再一手將你麾下這些突厥人盡皆送上死路?”
阿史那思摩苦笑道:“若是先生當真意欲斬盡殺絕,又何苦親自尋上門來?以您的本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隨便使出一點手段,突厥人便凶多吉少,又何必傷了晚輩父子與您之間的恩情……再者說,眼下薛延陀大軍兵臨城下,突厥人不可力敵,南邊便是長城,漢人亦絕對不容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