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宗亦是宗室名將,此刻蹙蹙眉頭,擔憂道:“那契苾可勒乃是契苾何力的族兄,草原上素有‘契苾雙鷹’之稱呼,一次表達對於這一對兄弟的敬重。夷男可汗賬下猛將無數,但若是說起智勇雙全之輩,莫過於契苾可勒,否則夷男可汗亦不會對其委以重任,將武川鎮這等咽喉鎖鑰之地託付。若是城池攻防,薛延陀人到底缺少歷練,尚不可畏懼,但此刻契苾可勒放棄武川鎮,率軍撤退,右屯衛這般冒冒失失的追上去,卻是要與其硬碰硬的來一場野戰,右屯衛的火器有開山裂石之威,但是漠北的冰天雪地裡地域寬廣,數萬兵馬撒開來混戰,哪裡讓你有火器發威的餘地?右屯衛即便獲勝,亦勢必損失慘重。”
言下之意,自然是說房俊有些輕敵。
他與房俊關係素來不錯,如今只是就事論事,並無落井下石之意。
然而他秉持公心就事論事,別人卻不這麼想……
長孫無忌憤然道:“簡直胡鬧!兵貴神速,這自然沒錯,但若是不能穩固後方,那邊是貪功冒進!為了一己之私慾,攫取蓋世之功勳,卻罔顧袍澤之生死,將軍隊帶到敵人之腹心地域,即將面對重重圍堵,稍有不慎便是全軍覆滅之解決,簡直百死難恕其罪!”
收復北魏六鎮乃是關隴貴族數代之奢望,如今這個榮耀被房俊給搶了,長孫無忌憋屈得不行,焉能眼睜睜看著房俊再繼續攫取功勳?
更何況漠北之廣袤遠超想象,由武川鎮至鬱督軍山,期間不僅山嶺縱橫河道密佈,更有著無數散居的胡人部落,一旦右屯衛孤軍深入,這些民風剽悍的部族將會騷擾後陣,配合前頭一路後撤的契苾可勒率領的武川鎮守軍,就能夠猶如狼群惡鬥虎豹那般,圍上來瘋狂撕咬,一口一口的將你咬得鮮血淋漓,直至分而食之。
他得現在就給定下來一個基調,等到將來房俊兵敗,別再想找藉口。
什麼敵人強大,什麼補給不足,什麼援軍遲緩……都是藉口,兵敗之原因,就是你房俊貪功冒進,決策失誤!
李績等人略微皺眉,不過並未多言。
房俊兵出白道,固然有蕭嗣業“假傳聖旨”在先,但是這般疾風驟雨一般的行軍速度,的確是兵家之大忌。兵貴神速固然是兵家之要旨,但急功近利孤軍深入同樣是取死之道,兩者之間如何權衡、區分,如何在穩固後方的情況下的以雷霆萬鈞之勢給予敵人致命之打擊,這才是名將與庸才的分別。
相比於李靖當年馳騁千里奇襲陰山,房俊顯然差得多。
總是說“不以勝敗論英雄”,然而成者為王敗者為寇,又怎能無關於勝敗呢?
房俊若是大勝,直搗鬱督軍山覆滅薛延陀牙帳,自然名垂千古功蓋當世,可若是慘敗而歸,那就必然要擔負起所有的責任。
不僅是長孫無忌等人會落井下石剷除房俊,就連李二陛下亦不得不忍痛割愛,對於施加嚴懲。
李二陛下陰沉著臉,擺了擺手:“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吾等端坐此間,自然不知疆場之上瞬息萬變的形勢,多說無益,等著戰報送抵之後,再行商議吧。懋功,要敦促各州兵馬加快程序,即便此仗不能覆滅薛延陀,亦要打得他服服帖帖,再不敢挑釁滋事,妄言和親!”
李績連忙應道:“喏!”
“行了,都回去吧,朕有些睏乏,先去歇歇。”
“陛下保重龍體……”
諸位大佬起身,齊齊施禮,然後便欲退出神龍殿。
就在此時,殿外猛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
內侍總管王德三步並做兩步進入大殿,在一眾大佬詫異的目光之中,徑自來到李二陛下面前,一張臉上滿是興奮的喜悅,大聲道:“陛下,右武衛剛剛送抵捷報,房駙馬率軍在諾真水大破契苾可勒,數萬薛延陀大軍盡數殲滅,諾真水大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