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
李二陛下“嗯”了一聲,信步走在暖棚裡,經過一處拐角,忽然“咦”的一聲,停下腳步。
拐角處,一株白玉蘭參雜在幾株枝葉青翠的花樹之間。
李二陛下記得,這株白玉蘭原本只是光禿禿的枝椏,混在一眾花樹之間渾不起眼,卻不知何時,依舊沒有什麼綠意的枝枝丫丫上,綴滿了白色的花朵。純白的花瓣到了花蒂的連線處,些許純白略帶紅暈的花兒在弱弱的春風中極盡素淨,微微顫抖,餘下那些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也是昂然堅立、挺拔向上。
沒有一絲半分的嬌弱之態。
自有一股忘塵脫俗的風骨之美。
李二陛下負手駐足,欣賞著純淨的花朵,忽然想起了遠在漠北的房俊……
一樣的紈絝子弟,一樣的惹是生非,不同的是,甭管平素如何氣得他肝火旺盛恨不能貶斥道天涯海角一輩子眼不見心不煩,但是隻要將他放在任意一個位置上,卻總能夠為君分憂、不負所托。
就猶如這一株白玉蘭一般,平素絕不爭奇鬥妍極盡芳妍,甚至令人心生厭煩、不忍卒睹,可一旦春風吹拂陽光普照,他便會盛放出生命力極其旺盛的花朵,充滿了勃勃生機,豔冠群芳!
李二陛下一時間有些恍惚失神,自己這難道是……想那個棒槌了?
呸呸呸!
連忙搖搖頭,將這個不可思議的念頭逐出腦海,邁步走向花樹之間那一張躺椅。
那棒槌固然有些本事,可每一回都可著勁兒的跟自己作對,過幾天回到長安,挾“封狼居胥,勒石燕然”之蓋世功勳,只怕尾巴更會高高翹起,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得意洋洋。
只要想想那棒槌的嘚瑟樣兒,李二陛下便恨得牙癢癢……
王德輕手輕腳的將一壺熱茶放在躺椅旁的茶几上,斟了一杯,放在李二陛下觸手可及之處。
李二陛下伸了個懶腰,抬手將茶杯拿來,淺淺的呷了一口,微微蹙眉,問道:“今年的春茶還未到節氣?”
王德道:“尚需十天半月才行。”
李二陛下嘆了口氣:“朕這嘴被這個茶給養刁了,以往每每飲之,都能甘之如飴回味無窮,如今卻非新茶不能入喉……當真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故人誠不我欺。”
王德和褚遂良面面相覷,喝個茶而已,這都能扯到這等高深的品德境界上?
他們自然不會明白,李二陛下只是睹物思人而已……
飲了口茶水,抬頭看看玻璃穹頂山透過來的溫暖陽光,李二陛下翻開手中書卷,躺在躺椅上,愜意的看起書卷。
春光明媚,照在暖棚內枝葉青翠的花樹之上,灑下一地斑駁。
一陣突兀的腳步聲,打亂了這難得的愜意寧靜。
李二陛下蹙起眉,將書卷合攏,握在手裡輕輕的敲打著躺椅扶手,目光看向暖棚的入口。
未幾,一身戎裝的李君羨快步入內,在李二陛下面前施禮,而後起身,看了看一側恭然肅立的褚遂良。
李二陛下握著書卷敲敲扶手,淡然道:“說吧。”
“喏!啟稟陛下……”
李君羨吐字清晰,語音輕快,三言兩語便將剛才朱雀大街上發生的鬧劇詳盡道出,令聞聽之人有若目睹。
稟告完畢,李君羨便閉上嘴巴,垂首肅立,等著皇帝的裁決。
李二陛下沉默著,一言不發,只是握著書卷的那隻手明顯用力,手背青筋浮現……
良久,李二陛下才沉聲問道:“那孽障如今何處?”
能讓李二陛下如此自然的以“孽障”稱呼,普天之下,唯有一人……
李君羨答道:“荊王殿下離去之後,蜀王殿下便將隨行禁衛盡皆打發回府,自己則去了宗正寺領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