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乎富貴,也或許可以不在乎生死,但絕無可能不在乎自己的名譽,沒人罵作懦夫,簡直比砍了他們的腦袋更加不可接受!
果不其然,話音剛落,丘行恭便緩緩張開眼眸,一瞬不瞬的盯著長孫無忌。
良久,他才嘶啞著聲音慢慢說道:“其實很多事情,趙國公比末將懂得更多,有些時候不是不敢說,而是不能說。末將半生鏖戰沙場,生死麵前從未皺過一下眉頭,然則有些事情,早已不是個人之生死能夠囊括。”
長孫無忌眉梢一挑,就怕你什麼也不說,只要能開口就好辦,趁熱打鐵道:“汝亦是出身顯赫、蒙受皇恩,縱然不為自己著想,難不成就忍心看著子孫族人被你牽連,身首異處淪為賤籍,生生世世不得翻身?”
丘行恭眼神一黯,再次沉默。
等了好一會兒,就在長孫無忌已經失去耐心的事情,丘行恭忽然嘆了口氣,語氣低沉,緩緩說道:“刺殺房俊之事,末將毫不知情,所謂的車弩,只是被人陷害,那些個服毒自盡之家將僕人,想必是被人收買,主使者到底何人,末將一概不知,亦無話可說,還需趙國公繼續偵查,當然,若是一併栽在末將頭上,亦無不可。”
頓了一下,又說道:“至於鑄幣模具,的確是末將所為,是末將貪圖財貨、以之斂財,進而一時鬼迷心竅,犯下此等大錯,罪在不赦。亦不敢奢求陛下寬恕,一人做事一人當,是殺是剮,絕無怨尤。”
言罷,再一次靠在椅背上閉上眼,顯然是再不打算說話。
死豬不怕開水燙,他再是在乎自己的名聲以及丘家的名譽,如今的主動權也已經不在他自己的手上,長孫無忌是個什麼樣的脾性,旁人或許不知,他又豈能不知?
當面一套背後一套,陰險狡詐笑裡藏刀,當初自己背叛高士廉投效於他,卻被他當成玩偶一般肆意擺弄,利用完之後見到再無價值,便毫不猶豫的一腳踢開。
縱然皇帝有赦免之心,想必長孫無忌也定會趁著這個機會將自己弄死,永絕後患……
他只願自己能夠痛快的認罪,使得在座其餘幾位三法司長官能夠在陛下面前為自己美言幾句,而陛下亦能念著自己往昔的功績,不至於牽累家族。
自己罪孽再大,也打不過侯君集吧?侯君集尚且一人身死、家眷赦免,想來自己亦能得到陛下之優待。
至於三法司的諸位長官會否幫自己說話……這個完全不必擔心,只要長孫無忌越是表露出恨不得將自己身敗名裂之急迫,那幾位便越是會護著自己。
長孫無忌面上雲淡風輕,實則心中惱火至極,這麼多年身居中樞、權傾天下,出去房俊那個棒槌之外,還有誰敢在他面前這般無視?
盯著丘行恭,他淡淡說道:“私鑄錢幣,乃是誅三族的死罪,古往今來,貪財者比比皆是,卻從未見過有誰當真為了錢財敢於犯下此等大罪!汝莫非當老夫是老糊塗了不成,拿這等話語哄騙於我?汝若坦白交待誰是幕後主使,老夫自會在陛下面前為你求情,三法司亦會酌情從輕治罪,可若是冥頑不靈,那老夫也就只能前去丘將軍府上,一個一個的盤查過去,到底有沒有知情者,要審過才知道。”
闔著眼簾的丘行恭聞言,陡然睜開眼睛,雙目噴火一般狠狠瞪著長孫無忌。
他所犯下的大罪,家人自然免不了要遭受審問,此乃司法之程式,不可能省略取消。然而長孫無忌這個時候故意提及此事,那可就不僅僅是審問那麼簡單了,擺明就是在威脅他,若是不肯供出幕後主使,說不得就會在審問丘家之人的時候動一動手腳。
栽贓陷害什麼的,長孫無忌最是拿手……
丘行恭怒視長孫無忌,半晌之後,方才冷笑:“你以為揪出了幕後主使,你便能依此向陛下請功,並且能夠為關隴貴族們謀取利益,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