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太能折騰,每一次自己想要將他壓下去的時候,他總是能夠折騰出來一點事,立下一樁殊勳,令自己無法壓制——朝廷制度,終究要賞罰分明,適當的壓制可以,但稍微過分就成了打壓,這樣一個心高氣傲驚才絕豔的年青人,就算是能夠懂得他這個皇帝的良苦用心,卻也不代表能夠接受這種一再打壓的遭遇。
所謂春風得意馬蹄疾,誰不想高官厚祿大權顯爵,身著紫袍指點江山?
這一次的事情來得倒是剛剛好,有關隴貴族們在前打頭陣,自己將房俊的職務爵位壓制一下,想來房俊也能夠理解。
這小子一肚子鬼主意,成為兵部尚書這才幾天的功夫,便將這個原本的有名無實的六部之末折騰得權力日重,隱隱然有節制天下兵馬之趨勢,若是任由其發展下去,怕是用不了幾年就能攀上“軍方第一人”的地位……
將來太子登基的時候,房俊又佔據著擁戴之功,那等局面之下要太子如何封賞功勳?
不賞,則有寡恩薄義之嫌,身為人君必將遭受詰難,不能恩出於上,如何收服臣下、盡心竭力?
賞,卻是無可封賞。
難不成還能如先漢之時的韓信、彭越、英布一般,敕封一個異姓王?
自己在位倒也罷了,憑藉自己的威望和掌控人心的能力,任誰都得乖乖的甘心蟄伏,可太子性情敦厚過於仁慈,一旦臣下功高震主……那是萬萬不可的。
李二陛下將茶杯放到茶几上,問道:“可曾派人跟著右屯衛的兵卒出城,隨時探查情況?”
李君羨道:“回稟陛下,末將已經派人前去,皆是‘百騎司’精於刺探軍情隱匿行蹤的好手,想來不久之後便會有訊息傳回。”
李二陛下點點頭,李君羨性情沉穩又擅於變通,辦事能力著實讓人放心。
他此刻最是希望能夠得到房俊大開殺戒的訊息,那樣一來與關隴的仇恨不可緩解,連帶著山東世家、江南士族也會對他深為忌憚,往後就算是表面上合作,亦會有所防備,難以做到齊心協力。
妥妥的一個有能力、有魄力的孤臣啊……
此番變故雖然有些出乎預料,也曾危機重重,卻頗有“失之桑榆,收之東隅”的意味。
李二陛下捋著鬍鬚,滿意的微微頷首,道:“那你且回去吧,那邊一旦有訊息傳回來,即刻入宮稟報。另外,明早派人盯著宗正寺……算了,明早朕讓韓王過來,另行交待吧。”
此時已然將至醜末卯初,皇帝一夜未睡難免精神困頓,李君羨趕緊領命,退出神龍殿,回去“百騎司”坐鎮,等著最新的訊息。
看著李君羨退出去,李二陛下伸了一個懶腰,打了個哈欠,覺得精神有些萎靡,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想當年他時常與那幫糙漢廝混于軍伍之中,縱然連續數日不曾安歇,亦不知疲倦。即便是登基成了皇帝,也常常在這神龍殿內處置政務直至天明,隨便用冷水洗把臉,便立時精神煥發,從不知疲累為何物。
然而這兩年的狀態卻是每況愈下,似前幾年那般勤於政務夙夜不寐早已熬不住,往往熬上一個通宵,就得兩三日的歇息才能緩解過來。
放在尋常人身上,大抵也只是感嘆一聲“歲月不饒人”,唏噓一番曾經精力充沛的年月。但是對於一個富有四海、執掌天下,擁有著人世間最強大權力的皇帝來說,這幾乎是不可接受的。
就好像越是富有的人越是害怕貧窮那樣,身為天下至尊的皇帝哪一個不是夢想著長生不死、萬壽無疆,永遠掌握著天下至尊的權力,永遠屹立在人世間的最巔峰,睥睨天下,手執乾坤?
揉了揉額頭,李二陛下心情有些陰鬱的迴轉寢殿,正欲脫衣安歇,卻聽得外頭腳步聲響,內侍總管王德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陛下,李君羨將軍又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