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申初,後排的營房當中已經升起炊煙,伙房在準備晚飯了……
兩個軍營毗鄰,看著完全不同的景象氣勢,柴哲威如何能不憂心忡忡?
最起碼在未來的一年之內,兩支軍隊將成為整個關中較量的中心,畢竟一方代表著太子的班底,另一方則更加靠近關隴貴族,成為晉王的擁躉。
可是看看雙方實力的對比,萬一當真某一日引發了衝突,麾下的左屯衛被人家摁在地上狠揍,自己豈不是顏面掃地?
顏面掃地也就罷了,若是因此使得晉王一系落入下風,不得不損失太多的利益,那自己還如何在晉王面前挺起腰桿,談什麼從龍之功,說什麼權傾朝野、振興門楣?
可是若強行加強左屯衛的操練,所收到的阻力不是一般的大,不將那些個混日子的紈絝子弟剔除出去,是見不到效果的。
然而若是因此得罪了一大批勳臣貴戚,又值得麼?
柴哲威面色陰沉,心裡糾結,徑直調轉馬頭,風馳電掣一般駛入左屯衛的軍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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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壤城。
春日已至,微風送暖,但第一場春雨卻遲遲不來,田野乾旱、河道乾涸,不少河流已經水位驟降,露出河床。
整座城都陷入一種恐慌之中。
大唐陳兵邊境,磨刀霍霍已經兩年,去歲因為大唐皇帝忽染疾病導致東征不得不中止,導致百萬大軍滯留遼東,靡費無數錢糧。今年如論如何也不可能再次終止東征,百萬唐軍必定如狼似虎一般蜂擁而來。
高句麗依靠什麼抵禦百萬唐軍?即便是最無知的高句麗百姓,也知道僅憑高句麗區區十餘萬兵馬不過是杯水車薪,當真野戰遭遇,無異於螳臂擋車,頃刻間就會被唐軍碾為齏粉,城池攻破、山寨陷落,整個高句麗國境幾個月之內就將被唐軍一鼓盪平。
當年前隋數十萬大軍數度東征,高句麗依靠的便是堅壁清野的戰略,步步後退漸漸緊縮,將隋軍的補給線無限度的拉長,最後憑藉戰略縱深拖垮了強大的隋軍。
如今形勢幾乎並無變化,唐軍依舊呈現碾壓之勢,高句麗毫無反擊之力,只能固守山城,步步為營。
最重要的一條防線,便是自榮留王十四年春開始修建的東起扶余城、西南至大海的長城,構築起一道堅固的堡壘,抵禦唐軍的進攻。而在這道長城之外,更是依託遼東縱橫交錯的河流形成天然屏障,使得唐軍的騎兵難以發揮機動優勢,不得不陷入與高句麗軍隊苦戰的境地。
每年春夏之季,遼東降水豐沛,遍佈各地縱橫交錯的河流普遍漲水,許多平素無人生活的地區因此成為河水瀰漫的沼澤,可嚴重阻礙唐軍的行進。遼東地廣人稀,道路更是簡陋稀少,雨水之後幾乎所有的道路都無法承受大軍行進所造成的踩踏,進一步造成唐軍行進速度以及糧秣輜重的供給。
而到了初冬,嚴寒降臨,一場北風之後便是鵝毛大雪,這更會對唐軍的戰力和士氣造成嚴重打擊。
遼東之地得上天之眷顧,當年就是依靠著天時地利人和,這才擊敗了強盛的隋軍,無數隋軍將士戰死、凍死、餓死在遼東,屍體被高句麗人築成京觀,炫耀其擊敗強大帝國的蓋世武功。
然而今年入春以來滴雨未下,所有的河流都水位陡降,原本奔湧滔滔的遼水更是隻餘下數丈寬的河面,唐軍只需假設浮橋,便可順利渡過天塹。
這豈能不令高句麗上下盡皆慌亂?
聞聽長安城內的大唐皇帝已經在籌備東征之前的祭天大典,如無意外,戰爭將會在大唐皇帝御駕親征抵達柳城之後爆發,最多也不過是一個多月的時間,權臣淵蓋蘇文趕緊召叢集臣,商議高句麗必須調整戰略部署,不能將過多的希望寄託在江河暴漲的天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