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哈哈一笑,道:“在下倒是想山珍海味、食不厭細,可是這白水鎮當真是艱苦得緊,物資極其匱乏,就算不喜歡吃,可總不能捱餓吧?只是條件艱苦,慢待郡王了。”
李孝恭將身上的大氅脫下,遞給一旁服侍的親兵,挽了挽袖子,拿起筷子夾起一塊肉,一邊咀嚼一邊道:“還有肉吃,就已經是極好的了。西域比不得關中,寒冬臘月連一絲半點綠色都見不到,想要吃一口菜蔬那是連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多待一些時日,二郎便有所領會。”
一位郡王,一位國公,沒人一碗飯、一塊肉,吃得滿嘴流油、甚為香甜。
吃飯之後,親兵收走餐具,煮了一壺開水沏了一壺茶,放在兩人之間的案几上,然後退出掩好房門。
兩人席地跪坐,房俊將茶具清洗一遍,給李孝恭斟了一杯茶。
李孝恭拈起茶杯呷了一口,然後長長吐出一口氣,感慨道:“不服老是不行咯,想當年統御大軍先是攻入蜀地繼而轉戰江南,連續數月衣不卸甲、夜難安寢,去也不知疲倦為何物,眼下只不過是自弓月城趕回,區區數百里路,便覺得渾身每一塊骨頭都疼……歲月不饒人啊。還是年青好,二郎率領麾下兵卒血戰大斗拔谷,擊潰吐谷渾鐵騎,然後馬不停蹄出征西域,又與阿拉溝一場大戰殲敵無數,也算是輾轉千里、廢寢忘食,卻是一頓飯的功夫便神采奕奕,著實令人豔羨。”
房俊也喝了口茶水,然而大笑道:“郡王何必這般自謙?在下素聞郡王每夜無女不歡,更是時常夜御三女……龍精虎猛,著實令吾輩汗顏,心中欽佩仰慕之處,實不足為外人道也!”
“哈哈!”
李孝恭大笑。
男人嘛,甭管是功勳貴戚亦或是販夫走卒,被人讚譽雄風不倒,總是難免開心得意……
聊了幾句閒話,房俊又為李孝恭斟了一杯茶,這才問道:“郡王何以這般突然回返交河?早該事先通知一聲,也讓在下有個準備,派人去迎一迎才是,萬一這白水鎮附近依舊藏有突厥亦或是大食人之殘餘,那可就危險了。”
李孝恭擺擺手,傲然道:“本王當年征伐天下之時,你小子還在吃奶呢,哪裡用得著你派人護送?當然,非是本王輕狂,實在是因為在弓月城坐不住了啊!”
他放下茶杯,感慨道:“阿拉溝一戰,二郎運籌帷幄,將突厥與阿拉伯騎兵盡數殲滅,一舉掃清安西軍之後路,實在是大快人心!只不過你在交河城的動靜鬧得太大,只怕朝廷那邊已然沸反盈天、動盪不堪。西域乃是關隴之根基,更是其財源命脈之所在,被你這般一刀斬斷,那些人豈能善罷甘休?本王若是不趕緊回到交河坐鎮,說不得明日便會有關隴門閥繼續勾結突厥,縱兵入寇!”
房俊神情自若,淺淺的呷著茶水。
沒說話,但是意思卻甚為明顯:您坐鎮交河就能壓得住那些關隴門閥?若是如此,先前又何必避往弓月城,使得交河城盡皆落入關隴之手,這才引發了阿拉溝之戰?
李孝恭與房俊相處日久,自然甚為了解,見到房俊的神情便知其心中所想,登時瞪眼道:“你這是瞧不起誰呢?若是老子坐鎮交河城,關隴的那些個兔崽子哪個敢輕舉妄動?若是他們不輕舉妄動,眼下之西域依舊出處充滿危機,又如何能夠使得他們蹦出來被你一鍋端,徹底掃清安西軍之後路?”
房俊震驚道:“原來郡王被迫避往弓月城,乃是故意引蛇出洞?哎呀呀!原來如此,早知如此,在下就應該在高昌城按兵不動,任憑那些賊子上躥下跳……在下愚鈍,險些壞了郡王的大事!”
李孝恭面紅耳赤,氣得咬牙。
他自然是有“引蛇出洞”“打草驚蛇”之想法,可他哪裡想得到關隴那些人居然膽大包天,將突厥人、大食人一同引入高昌,意欲戒殺房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