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城的城頭瞭望四野,只見蒼茫一片,城上城下尚且殘留著剛剛歷經大戰之硝煙血跡,令人倍感壓抑。
自弓月城巡視一週,房俊來到城中衙署所在,將一眾將校留在門外,只與薛仁貴面談。
書吏沏了一壺茶,走時將房門掩好。
堂中沒有地龍,火盆裡的炭火被門縫、窗縫灌進來的寒風吹得明滅不定,灰屑夾著火星時不時的飛起。
薛仁貴給房俊斟茶,然後詳細的講述眼下西域之態勢。
自弓月城以西、以南,眾多城池已然淪陷,可謂大半個西域盡皆落入阿拉伯人之手。但由於開戰之初戰略得當,安西軍兵部一味的與敵死戰,而是採取堅壁清野之策略且戰且退,故而兵員損失並不大,且糧秣軍械每至一處都事先運往後方,即便來不及運走亦放火燒光,導致阿拉伯人一以貫之的“以戰養戰”之戰略盡數落空,空有二十餘萬大軍,卻缺衣少糧,境況窘迫。
正是因此,阿拉伯人不得不撒開部隊“打草谷”,幾乎所有西域之部族盡遭毒手,不僅數十年積蓄被擄掠一空,更有甚者舉族被屠戮殆盡……
房俊飲了一口熱茶,頷首道:“如此,到也算是幫了咱們一個大忙,以往這些部族桀驁不馴、冥頑不靈,始終認為是大唐侵佔了他們的家園,一邊享受著絲路帶來的財富,一邊卻極力反抗大唐的統治。這回藉著阿拉伯人之手,將這些頑固不化的傢伙清剿一空,有利於大唐在西域之統治。”
當然,前提是大唐能夠擊潰強敵、驅逐韃虜,重新奪取西域的統治權,否則若是唐軍一敗塗地被趕回玉門關,阿拉伯人也能夠徹底佔領廣袤的西域,消失殆盡的本地勢力無法威脅阿拉伯人的統治。
再想奪回整個西域,所要付出的代價將會極大。
薛仁貴笑道:“這倒是意外之喜,起初之時,敵軍勢大,難以抵擋,又不能任由糧秣輜重被敵人奪取,故而每一次撤退都將無法帶走之輜重盡皆銷燬,反倒使得阿拉伯人陷入輜重不足之境地……這行軍打仗,不僅要看將領指揮是否得當、兵卒素質是否精悍,更要看後勤輜重是否充足,似阿拉伯人這般,每每指望著以戰養戰,或許憑藉強大之兵力可以得逞一時,卻終究非是長久之策,一旦輜重斷絕,輕則大敗虧輸,重則全軍覆沒。”
打仗也不僅僅是前邊衝鋒陷陣的軍隊自己的事兒,若是沒有充足的輜重補給,再是悍勇的軍隊也難以贏下戰爭。
似阿拉伯人眼下就有些進退維谷,想要一鼓作氣的擊潰安西軍侵佔整個西域,卻因為輜重匱乏而進取無力,即便是撤軍亦要防備唐軍沿途追殺襲擾,這等冰天雪地之下,不知將會有多少兵卒葬身於此。
房俊卻搖搖頭,道:“凡事無絕對,縱然此刻敵軍輜重短缺、軍心不穩,亦不能疏忽大意。”
幾百年後便將有一支軍隊在沒有任何後勤輜重的情況之下,單純依靠著以戰養戰便橫掃歐亞,騎兵更是突襲幾千裡將整個歐羅巴打得哭爹喊娘,每至一城,殺人盈城,每至一地,殺人盈野。
當戰略戰術完全凌駕與地方之上,一些軍事常識也就無足輕重,強大的戰鬥力完全可以彌補其他方面的缺陷。
就比如一個壯漢凌虐一個孩童,縱然孩童將三十六計都使上一遍,又有什麼用處呢?
壯漢只一拳便可令孩童無法招架……
絕對的戰力面前,任何陰謀陽謀都將灰飛煙滅。
薛仁貴虛心受教。
房俊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人家薛仁貴既然能夠在歷史上闖出那樣的名號,必然有其深不可測至天賦,自己一個兵事上的兩把刀,一味的給人家灌輸這些東西且不說有用沒用,萬一將薛仁貴給領岔了路,那可真真成了罪人……
飲了口茶,他問道:“對於當前之戰局,仁貴有何破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