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之動向受到天下矚目,其傾向將會完全左右當下長安局勢之發展。如今李績陡然之間鎮壓軍中關隴兵卒,也算是一個不算明確的傾向,最起碼也是對關隴存在不滿的。
李承乾頷首,想了想,問道:“若是如此,可否再發動一次突襲,趁著叛軍軍心不穩予以打擊?”
一旁的蕭瑀當即搖頭,道:“萬萬不可!東征大軍之中關隴兵卒意欲起事卻最終失敗,幾乎給予叛軍當頭一棒,關隴各家都心驚膽戰,唯恐李績從此徹底倒向咱們。若是此刻再給予叛軍重創,反而會讓叛軍覺得末路將近,促使其不擇手段瘋狂反攻,深知毀掉整座長安城。”
一旦關隴覺得此戰已無勝算,便再不會保持克制,甚至會裹挾整個長安城的居民向太極宮發動猛攻。如今皇城已然遍地瓦礫,太極宮也毀掉一半,若是整個長安城都被戰火毀掉,百萬黎庶遭受戰火荼毒,那將是怎樣的巨大損失?
作為帝國中心,天下第一大都城若是毀掉,大唐未來三十年都未必能夠恢復元氣。
代價實在是太大了……
李承乾悶聲無語,只覺得心中憋屈。
叛軍一旦陷入絕境可以不管不顧不擇手段,可他李承乾不行!身為帝國太子,未來國主,豈能將長安黎庶視如豚犬,任其遭受叛軍之屠戮?更別說坐視長安城全部毀於戰火之中,那是萬萬不能的……
正義一方需要考量太多問題,有著太多掣肘,往往坐失良機;而邪惡一方則完全不必顧忌,一切為了勝利可以不擇手段。
李靖也道:“李績此次所表現出來的傾向雖然並不明顯,但也有了一絲可能,殿下不妨派人前去聯絡一番,看看李績到底如何說話,再說服一番,也好採取對策。”
李承乾深以為然:“派誰前去比較合適?”
李績如今幾乎是朝堂第一,在內則為宰輔之首,在外則掌控著數十萬大軍,地位如日中天,派去說服之人在地位上不能相差太多,更要牽扯深厚,這才能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這個人選必須謹慎。
蕭瑀在一旁笑道:“這有何難?人選明擺著,沒人比房二郎更合適。”
李績蹙眉看了蕭瑀一眼,沒作聲。
按說時至今日,房俊已然立下大功數件,於太子心目當中之地位無人能及,堪稱東宮柱石、太子肱骨。為此,似蕭瑀等人心中未必沒有嫉妒之心,趁機打壓削弱房俊之功勳實為尋常。眼下卻力薦房俊前去說服李績,難道就不怕房俊當真將李績說服從而站在東宮這一邊,再添一份顯赫功勳?
或者是自己小人之心,低估了蕭瑀這些人的坦蕩胸懷?
李承乾也略作沉吟。此前蕭瑀等人雖然未曾針對房俊,但是聽其話語卻未必沒有針對之意,畢竟若是任由房俊一家獨大無可壓制,對於這些追隨著東宮的臣子必然利益有損。
但是這個時候蕭瑀卻主動推薦房俊前去說服李績,就不怕李績當真徹底投靠東宮?
須知眼下李績的行為看上去已經有些反對關隴之傾向,其心內未必沒有投靠東宮之心,房俊若是一把火燒準了地方……
蕭瑀見到李承乾沉吟不語,便知其心中所想,遂苦笑道:“殿下明鑑,老臣固然鼠目寸光,貪戀權勢,卻也非是老糊塗。江南士族盡皆投靠東宮,太子之前途便是吾等之身家性命,關鍵時刻豈能利令智昏,做出昏聵之舉?實在是再也無人比房二更適合前去做這個說客。”
李承乾猜不透這個老狐狸說得是真是假,但他也認為房俊的確合適,便道:“既然如此,那孤便詔令房俊入宮,叮囑一番,命其前去洛陽說服英國公。衛公以為如何?”
李靖想了想,覺得並沒有什麼不妥,遂頷首道:“老臣認為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