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嘉慶目瞪口呆,一時間難以接受這個可能。
若李二陛下仍舊活著,就算是盡起天下軍隊將門閥私軍一家一家的剿滅過去,長孫嘉慶也不會感到震驚,畢竟對於李二陛下的氣魄、壯志,他亦是心知肚明,為了皇權之集中,為了帝國再不受到門閥之掣肘、脅迫,再大的犧牲李二陛下也會果斷接受。
畢竟只要有李二陛下這個人坐在長安城、坐在太極宮,天下間就算烽煙處處、神州板蕩,也沒人敢公然喊一聲“造反”!
但現在他死了啊!
一個人在臨死的時候還要留下一份剪除門閥根基之遺詔,不管黎民百姓會否陷於水深火熱,也不管子嗣會否遭到反噬,只為了皇權集中,只為了將大唐之國祚千年萬年的延續下去……
太狠了。
長孫無忌手掌下意識的婆娑著茶杯,神志有些恍惚,緩緩道:“陛下留下遺詔,深謀遠慮,天底下又有誰能予以反抗呢?固然吾早已在李積軍中聯絡了不少人,但只要李積意志堅定,咱們絕無勝算。”
當時名將輩出,名帥卻只有那麼寥寥幾個。
李靖算一個,李積算一個,李孝恭算半個,至於房俊……充其量也就剛剛沾邊而已。
對於李積能力之認可,使得長孫無忌甚為忌憚,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僥倖之心。
長孫嘉慶領會了家主的意思:“所以,輔機你想要拼死一搏、絕地求生,若能擊潰東宮軍隊、覆亡東宮,而後再回過頭來與李積談判?”
只要能夠確保李積麾下的數十萬大軍陷入分散,縱使其有通天徹地之本事,最佳方法也是儘快與關隴捂手言和,否則整個關中陷入亂戰之中,不僅八百里秦川毀於戰火,陛下遺詔之中剪除門閥私軍的命令也無法完成。
這一步看似兇險,卻是關隴面前唯一的生路。
見到長孫無忌頷首,長孫嘉慶瞬間精神振奮,起身拿起兜鍪夾在腋下,大聲道:“輔機放心,吾輩當為族中子孫謀前程,豈能讓祖宗基業毀於吾等之手?你且放心,此番大戰,要麼勝,要麼死!”
言罷,轉身大步離去。
對於門閥子弟來說,託庇於門閥之下享受了一輩子的榮華富貴,早已做好為了門閥前程拼卻一切之準備。為了子孫之前程,為了祖宗之榮耀,縱然一死,又有何妨?
而這,也正是門閥傳承數百年而不墜之原因。
看著長孫嘉慶離去的背影,長孫無忌坐在那裡,半晌不動。
求生之策,其實有兩條。
一則主動解散所有關隴軍隊,棄械投降、任憑東宮處置,才能保有一線生機,畢竟太子婦人之仁,即便關隴起兵意欲將其廢黜,但在大局抵定之後也未必願意揹負一個“屠戮功勳”的罵名將關隴門閥斬盡殺絕。況且沒有了私軍的關隴門閥已經不可能“興滅帝國、廢立君王”,反倒會成為太子登基藉以平衡朝局,對抗山東世家、江南士族的利刃。
如此關隴才能苟延殘喘,儲存傳承,以圖他日東山再起。
但是如此,長孫無忌卻心有不甘,想自己謀劃許久,方方面面佈局深遠,接過事到臨頭卻功虧一簣,心中自有一股怨氣,未免生出一種“時不利兮騅不逝”的鬱結憤懣……
再則,便是如眼下這般殊死一搏、期待著置諸死地而後生,風險固然很大,但也是長孫無忌唯一可走的一條路。
況且李積派遣薛萬徹陳兵渭水北岸,用以壓制右屯衛,房俊豈敢全力以赴與關隴作戰?畢竟直至此刻李積依舊未曾表明立場傾向,誰也不知李積到底怎麼想、打算怎麼做,斷然不會將自己的後背全部留給李積。
當然,薛萬徹是否能夠完全聽從李積的命令也是一個巨大的風險,但長孫無忌認為若薛萬徹不肯盡職盡責的壓制右屯衛,那麼勢必會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