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即可授官,官場之上又盡是親朋故舊相互維護,誰肯勵精圖治、開拓進取?故而父皇大禮提倡科舉考試,以此簡拔寒門士子入朝,希望能夠刺激世家子弟一心向學、為國效忠。不然,讓那些紈絝直抵充斥朝堂、把持朝政,大唐怕是亦要如秦隋那般盛極而衰。”
宇文士及心中對於太子的言語卻不是太認同。
誠然,科舉考試之初衷於國有利,乃是不爭之事實,一旦寒門子弟陸續進入朝堂,甚至漸漸升上高位,對使得帝國人浮於事的現狀得到極大之改善。但理想是美好的,現實卻不盡然。
自秦漢至今,最好的教育一直由世家門閥所壟斷,最好的書籍、最佳的解讀、最廣闊的人脈,使得世家子弟自幼受到最優質的教育,這豈是寒門子弟區區一句“頭懸樑、錐刺股”便能夠企及?
在世家門閥一代一代所積攢的教育底蘊面前,寒門子弟再多的辛苦付出都是徒勞……人家祖祖輩輩幾代人的努力,憑什麼輕輕鬆鬆便被十年寒窗所擊敗?
所謂的科舉,短期內的確能夠促使世家門閥感受到危機,甚至一度被寒門子弟爭奪權力。但長遠來看,等到世家子弟感受到寒門學子的威脅,定下心鑽研學問,任何考試都可以碾壓寒門學子。
心中篤定科舉未必能夠給於世家門閥太多威脅,但眼下卻是關隴最為困難之時,語氣帶著哀求:“還請殿下垂憐,關隴自代北崛起,入主關中近百年,早已枝繁葉茂、人口眾多,若各家皆無人立於朝堂,豈非露富與外、引狼入室?則自今而始,關隴必將成為各方覬覦之美食,亟待分而烹之,子子孫孫永無寧日矣!”
這句話看似哀求,語氣之中滿是恐懼,沒有一字半句的逾距之初,但其本意卻充滿威脅——若關隴子子孫孫永無寧日,豈肯甘為豚犬任人宰割?何妨奮力一戰,死則死矣!
李承乾面上笑容漸漸收殮,看了宇文士及一眼,淡然道:“此乃東宮之底線,不會讓步。”
語氣強硬而堅定。
宇文士及心中暗暗叫苦……
這一條也不是不能答允,事實上就算太子網開一面,准許關隴各家依舊官復原職,經由此番起事之後兵敗,勢必受到各方勢力之抵制,任誰也繼續繼續號令本衙,驅使屬下……
但若無權無錢,關隴門閥憑什麼存活於群狼環伺的關中,將來憑什麼東山再起、捲土重來?
權與錢,總得保住一樣才行……
他看向旁邊程咬金,以目光懇求程咬金幫助美言幾句,以此來試探程咬金之立場。
孰料程咬金也不是省油的燈,將自己撇的乾乾淨淨:“吾所受之軍令,乃是儘快消弭兵變、止息戰禍、穩定局勢,使得中樞儘快恢復運轉,至於東宮與關隴之間如何取捨進退,一概不管。”
宇文士及蹙眉,心中憂慮更甚,程咬金嘴上說著一概不管,但語氣、做派明顯偏向東宮,只不知這是他自己的立場,還是東征大軍之中的主流傾向,亦或根本就是李積的意向?
面對太子的強硬態度,宇文士及既不敢貿然拒絕,更不敢輕率答允,只能無奈道:“茲事體大,老臣不敢擅專,待回去之後向各家徵詢意見,再予以答覆,還望殿下體諒。”
李承乾倒是沒說什麼,停戰談判攸關多方利益,豈能一言而決?自然各方都要經由試探、磋商,一點一點求同存異,才能向前推進。
即便他再是心焦如焚,也知道此事絕無可能一蹴而就。
程咬金執壺給兩人斟茶,對宇文士及有所不滿,大咧咧道:“郢國公既然什麼也不能做主,那今日前來又有何用?當下局勢緊迫,水患兵災肆虐,朝廷中樞停滯,亟待各方止息兵變、達成一致,一遍儘快恢復朝廷執行,總不能堂堂帝國卻要指望著人家右屯衛代替朝廷賑濟百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