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
令狐德棻揮手將僕人斥退,雪白的眉毛緊緊蹙起,不解道:“李積到底怎麼想的?太子不顧朝野上下之反對,甚至違背山東、江南門閥之利益,亦要出城‘恭迎聖駕’,明擺著是給李積一個臺階下,只需交出陛下遺體,國葬之後太子順利登基,天下大勢一朝而定,自不會追究李積自東征撤軍之後的種種悖逆行徑。這李積居然不知好歹,難不成想要將咱們未竟之事業繼續下去?”
他口中所謂的“未竟之事業”,自然便是覆亡東宮、廢黜太子……
此言一出,另外兩人當即色變。
當初關隴門閥舉兵起事,看似聲勢浩蕩兵多將廣,實則精銳軍隊沒有多少,主體依舊是各家延續了百餘年的門閥私軍,橫行鄉里、提振門楣還行,但是真正對壘沙場、戰陣攻伐,卻是虛得多。
所以對上百戰精銳、當世無雙的右屯衛,以及名帥坐鎮、士氣鼎盛的東宮六率,最終功虧一簣、一敗塗地。
但李積則不同。
其麾下數十萬東征大軍即便不能悉數對他唯命是從,但只是憑藉其軍中第一人的威望,便會有無數精銳部隊宣誓效忠。此刻右屯衛、東宮六率剛剛經歷與關隴軍隊的大戰,人疲馬乏、軍隊減員,一旦李積揮師長安長驅直入,怕是難以抵擋……
獨孤覽面色蒼白,嘴唇抖了兩下,澀聲道:“那可就萬事皆休!”
對於眼下的關隴來說,最好的局面自然是穩定,只待太子順利登基之後予以輔佐,休養生息以待將來,總歸有傑出子弟重振門庭。但若是李積也存了廢黜太子、另立儲君之心,且一舉功成,則關隴門閥將會再度陷入絕境。
除去東宮,沒有任何一方勢力希望關隴繼續存在……
故而,不僅僅東宮恨東宮關隴入骨卻不得不予以扶持、倚仗,關隴又何嘗不是幾日前還欲覆亡東宮此刻又希望東宮穩如泰山,太子順利登基?
人非聖賢,自有貪嗔痴欲,然則利益當前,一切皆是虛妄……
長孫無忌見到二人皆看向自己,呷了一口茶,沉吟道:“自遼東撤軍開始,李積之種種舉措皆匪夷所思,與其以往之行事風格大相徑庭,就好似換了一個人一般,所思所行,令人難以測度。當初誰都認為他會火速返回長安平息吾等發起之兵變,由此力挽狂瀾,穩固朝中第一人的地位,然而他一路行軍拖拖拉拉,對關中亂局視而不見,對太子生死置若罔聞,任憑東宮在吾等攻勢之下搖搖欲墜、幾近覆滅,始終無動於衷。後來東宮逆轉取勝,任誰都應趕緊返回長安以示忠心,無論之前藏著什麼樣的心思,在東宮已然穩住局勢的情況下全部宣誓效忠……可李積偏不。”
令狐德棻、獨孤覽兩人沉默著,也想不明白李積所為到底為何。
事實上何止是他們?幾乎朝野上下所有人都對李積的行為一頭霧水,認為他是犯了邪祟,鬼上身……
長孫無忌思維轉動,下意識的撫著傷腿,續道:“所以當下眼下都以為李積會發兵攻打長安之時,焉知其會否再度做出出乎預料之舉?吾總覺得,李積之種種舉措,似乎並非出自本心,更像是受人脅迫一般……”
令狐德棻道:“或許當真有‘遺詔’存在呢?李積只是奉‘遺詔’行事,而‘遺詔’當中便是陛下欲易儲之皇命。”
這就說得通了,李積種種行為固然怪異,但是有一個核心的宗旨——坐視太子覆亡,不聞不問。
對於李二陛下易儲之心,朝野上下街知巷聞,只不過這幾年太子表現不差,又有房俊等一干權臣予以支援,陛下才不得不暫且放下。但是彌留之際始終心心念念易儲之事,故而留下“遺詔”命心腹大臣奉旨行事,也不是不可能……
“遺詔?呵!”
長孫無忌冷哼一聲,自己預備那毒藥不必見血、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