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長孫無忌出面分別邀請兩人繼任儲君之時遭到兩人拒絕,那是最為兇險的時刻,若長孫無忌再狠一點,再無法無天一點,就應當將兩人殺害,然後極力扶持齊王李佑即位儲君,永除後患。
甚至於幸虧兩人都不傻,也能在天大的利益面前保持冷靜,否則只要其中一人答允即位儲君,另外一人必遭長孫無忌殺害——當朝三位嫡子,東宮敗亡之後太子必死、一位被殺,只餘下一位坐在儲君的位置上,即便東征大軍反攻長安關隴軍隊戰敗,也只能擁立僅餘的這位新儲君登基為帝……
事實上,李二陛下身在軍中“裝死”任由關隴軍隊肆虐之時,怎麼可能沒有考慮到這一點呢?
但他依舊奉行自己的計劃,坐視這一切的發生,心中到底怎麼想,連他自己都難以面對……
輕嘆一聲,他安慰道:“長孫無忌不臣之心萌生已久,為父不得不趁著東征之際故意給他製造一個機會,當初長安局勢看似兇險,但一切接在為父控制之下,你們身邊也有為父事先安插的護衛力量,不會有事。但如果父皇不這麼做,任由長孫無忌的不臣之心繼續醞釀,將來爆發的時候,必然天地色變、無可抵制,還望你們能夠理解父皇的良苦用心。”
兩兄弟一臉敬佩崇拜:“父皇燭照萬里,實乃古今第一英主也!”
口中說著吹捧的話語,實則心底卻難免腹誹:您這話騙鬼呢,您所謂的護衛力量便是王瘦石麾下那些死士吧?能不能確保咱們的安全暫且不知,因為尚未冒頭便被李君羨一網打盡了……
因為右屯衛發生的“投毒”之事,兩個心竅玲瓏的皇子殿下難免心中存疑,自然聽著李二陛下的話語覺得處處都是漏洞……
李泰乖巧的給李二陛下斟茶,李泰則在一旁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道:“父皇何必定要易儲呢?天子的性格雖然有些軟弱,但心地仁厚,此番關隴兵變之中的表現亦是極為優異,兒臣與雉奴都心生敬佩,覺得太子未必不能是一個合格的儲君。”
李二陛下拈著茶杯呷了一口,面沉似水。
李泰心裡咯噔一下,不敢再說,給一旁的李治打眼色。
李治低眉垂眼,對兄長的眼色視而不見,開什麼玩笑,這件事你提一下就行了,我又何必非得再主張一遍?
李泰見他不言不語,一臉乖巧笑容在父皇身邊噓寒問暖,登時大怒:父皇不愛聽的話我來說,裝巧扮乖的事你來?老子被這小子給陰了……
李二陛下果然怒氣隱現,瞪了他一眼,不悅道:“儲君之事,何嘗有你們插嘴的餘地?聽從為父吩咐即可,不必多言。”
“喏!”
李泰嚇得一哆嗦,趕緊俯首領命。
李二陛下喝著茶水,看著身邊兩個兒子,覺得很是糟心。古往今來,儲位之爭乃是每一個王朝都竭力避免卻根本避免不了的巨大危機,天下至尊的皇權擁有無與倫比的誘惑,能夠讓父子反目,更能讓手足相殘,每一個帝王都要為此嚴防死守。
可為何自己如今極力推動易儲,最有可能獲利的兩個兒子卻對此竭力推脫、不屑一顧?
若說是他這個父親教育得太好,可之前這兩個小子對儲位可是虎視眈眈……
究竟東征這一段時間之內,長安城內到底發生了致使這兩人對儲位如避蛇蠍?
想不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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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書省衙門算是太極宮內儲存比較完好的幾幢建築之一,岑文字子武德殿返回之後便一頭扎進自己的值房。
劉洎緊隨其後而至,於值房之內相見。
書吏奉上香茗便被劉洎揮手斥退,待值房內再無旁人,劉洎苦著臉,告饒道:“先生勿惱,非是下官臨陣倒戈,實是陛下昨夜派人入府,告知必須配合行事,下官哪敢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