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有這樣一支天下無敵的水師封鎖長江,當真劃江而治的時候,北地縱使百萬大軍,亦無法橫渡長江、進剿江南。
譬如,百艘裝備著火炮的艦船順著運河逆流而上,可以越過函谷、潼關這等險絕天下的關隘,逼近渭水,炮轟長安城……
自家兒子,這是要幹什麼?!
深吸一口氣,眼下並非思量此等虛無縹緲之事的時候,對蘇定方斬釘截鐵道:“江南氏族擅自聚集家兵、組建私軍,此大逆不道之舉措也,國法所不容,蘇將軍可率領艦船嚴密監控長江沿線各處渡口。馬上派人前往江南各家,持老夫之名帖,邀請諸位家主來此華亭鎮,老夫倒是要問問他們意欲何為?在此之前,若他們膽敢率軍渡河,蘇定軍可當機立斷,予以攔截!記住,決不能任由這些私軍趕赴關中,禍亂朝綱!”
世人皆說“房謀杜斷”,好像房玄齡好謀無斷一般,實則似他這等能夠領袖中樞之人傑,豈能沒有殺伐決斷之能力?只不過往常性格剛硬的杜如晦在,這種需要極大魄力、風險極大之事都不需房玄齡出頭,故而才給予世人如此印象。
現在面對江南氏族即將掀起之亂局,房玄齡當機立斷,命令蘇定方以最為強硬之態度去處置,絕無拖泥帶水。
最壞之後果也不過是江南糜爛而已,但既然江南氏族不肯臣服於中樞,時時刻刻想著另起爐灶、劃江而治,那還不如將整個江南陷入混亂,將這些傳承幾百年的門閥枝枝蔓蔓相互勾結所構建的勢力徹底摔個粉碎……
江南可以亂,但關中不能亂。
否則一旦太子戰敗身死,晉王逆而奪嫡,整個天下都將陷入烽煙處處之中,諾大帝國一瞬間便會分崩離析——既然晉王可以,為何我不可以?
以幼廢長,就會是這樣的結果。
當年李二陛下“玄武門之變”看似逆天改命,實則此後數年之內不知殲滅了多少國內反對勢力,直至貞觀十年左右才算是徹底安定天下。
然晉王既沒有李二陛下的雄才偉略、崇高聲望,更沒有天策府一干精兵強將、錦繡謀士,絕對無法收拾天下大亂的殘局,只會使得帝國在混亂中轟然倒塌,盛世傾頹、百姓離散,神州殘破……
蘇定方霍然起身,右手拍了一下胸甲,目光湛然:“梁國公放心,末將這就親自督戰,但使有江南私軍之一兵一卒踏入關中,末將提頭來見!”
當即招呼劉仁軌、席君買,一同告辭離去。
房玄齡自己斟了一杯酒,淺淺的呷了一口,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誰能料到陛下春秋鼎盛、英明神武,一手將大唐從隋末的亂世之上締造了這貞觀盛世,卻驟然之間撒手人寰,留下一個綱常無序的爛攤子?
……
蘇定方三人出了華亭鎮公署,策騎冒雨返回軍港一側的水師衙門,甩鐙離鞍下馬之後快步入內,旋即敲響衙門前的大鼓,召集營中將校,升堂議事。
鼓響三通,留守在軍港的將校已經“呼啦啦”飛快彙集,將衙門裡裡外外擠的滿滿登登。
蘇定方一身戎裝,手摁腰刀立在堂中,環視左右,朗聲道:“吾等身為皇家水師,自有守土禦敵、保境安民之責,如今陛下駕崩,太子尚未即位,江南氏族卻徵運糧秣輜重、召集各傢俬兵,正在向金陵一帶蝟集,視國家法度如無物,試圖將整個江南拖入戰火之中,其行悖逆,其罪當誅!吾等食君之祿,自當忠君之事,即刻發兵封鎖金陵左近之渡口,不許一舟、一人橫渡江水踏上北岸,若有人膽敢硬闖,殺無赦!”
“喏!”
滿堂水師將校大聲應諾,聲震屋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