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李積現在對長安局勢不聞不問,聽之任之,除了這個理由又實在無法解釋。
李積搖搖頭,淡然道:“信不信由你,話說完了就趕緊滾吧。”
世上哪兒那麼多淡泊名利之人?
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
但李積深知過猶不及,當初房玄齡致仕,宰輔空虛,他以軍方領袖之身份順勢登閣拜相成為宰輔之首,可謂一肩挑起文武兩方,權柄煊赫天下無雙,即便李二陛下這等氣量恢宏、胸襟廣闊之帝王都甚為忌憚,可想而知他的日子過得多麼艱難。
那等情況之下,除去藏拙守愚,又能如何?
以他的身份、地位、資歷、功勳,李二陛下不得不用他,否則容易被人詆譭刻薄寡恩、心胸狹隘;但同樣是他的身份、地位、資歷,使得他距離天下至尊只剩下半步之遙……哪個皇帝能放心?
現在也是同樣的道理,若他全力輔助太子亦或晉王登基,將來鼎定大業,論功欣賞,他依然是權臣之首……連李二陛下都感到忌憚,更何況是太子或晉王?
他對李二陛下忠心,李二陛下也知他忠心。
所以若按照當初李二陛下逼著他擔任宰輔之時的想法,應當是大用他一段時間,然後在臨死之前予以貶斥,待到新皇登基之後施恩於下再度起復。
一貶一起之間,既有封賞可示新皇恩寵,又可確保地位不變,一切如常。
孰料李二陛下暴卒,並未來得及“貶斥”,這就使得李積處於一個非常尷尬的位置——既不曾貶斥,自然無可起復,他已經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宰輔之首、軍方領袖,還往哪兒起?
再起,就得入主太極宮了……
程咬金見李積面色寡淡,知道這人城府深沉智慮深遠,自己根本摸不透他的心思,只能悻悻然將杯中茶水一口抽乾,杯子丟在桌案上,臭著一張臉起身,連告辭也不講一句,氣沖沖拂袖而去。
李積搖搖頭,不以為意。
正如程咬金所言,兩人當年一個鍋裡攪馬勺,行軍在外晚上露營蓋一張毯子,萬軍叢中那是能夠將後背交於對方的交情,豈會在意這一點虛禮?
但心裡卻為程咬金此番的選擇有些惋惜。
江南私軍一戰而潰,水師完全可以放任不管,而後順著運河北上直抵潼關,與長安內外忠於太子的軍隊兩面夾擊。
更別說還有已經抵達河西的安西軍一部,
晉王眼下的形勢相當不妙……
而等到太子坐穩皇位,程咬金今日的“坐觀成敗”,豈能不遭到清算?
嘆了口氣,此番晉王兵變,將會使得帝國朝堂人事更迭,中樞權力劇烈動盪,物也非、人也非。
悶悶不樂的喝了口茶水,發現茶水早已溫涼,正欲將僕人叫進來重新燒水沏一壺茶,便見到孫子李敬猷興沖沖快步而入,人未到跟前,已經大聲道:“祖父,二叔率領麾下東宮六率已經離開長安,於灞橋之東三十里驪山腳下駐紮,看起來是要開始攻打潼關了!我想去投奔二叔,哪怕當一個牽馬墜蹬的親兵也好啊,行不行?”
李積登時一陣頭疼。
自己那個長子穩重聰敏,但三個孫子卻各個都像次子一樣跳脫不安分,甚至性格恣意、毫無敬畏……
自己深知朝政之險,故而即便身居宰輔之位也要藏愚守拙,可這些孫子各個意氣風發、銳意進取,渾然不知他們這樣的人家既然尊崇已極,便不能繼續錦上添花、烈火烹油,否則過猶不及,只會種下禍根。
然而人之性情雖然後天改變很大,先天確定之處更大,正所謂江山易改、秉性難移,自己活著的時候還能壓得住,等到自己將來死了,誰還能壓得住這些小祖宗?
唯一的指望,也只能希望太子仁厚寬恕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