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加也不多言,衝著程咬金、牛進達施禮,然後二話不說起身便走。
等到蘇加與一眾親兵退出去,程咬金臉上的怒氣瞬間消失得乾乾淨淨,摸著頜下亂糟糟的鬍鬚,眼神閃爍,神情不定。
牛進達用手指敲了敲放在桌桉上的信箋,低聲問道:“大帥如何決斷?”
程咬金悶聲道:“還能如何決斷?尉遲老賊被晉王逼得不得不拼命,咱們若是硬擋著不退,必然是一場死戰。勝負暫且不論,損失必然慘重,若是這麼點部隊都打光了,你以為往後還能有咱們的好?陛下固然寬厚,未必會跟咱們秋後算賬,可那些文官必然群起彈劾,到時候陛下如何壓得住輿情洶洶?甚至軍中也有不少人眼饞老子的地位,必然落井下石,試圖取而代之。”
是用一場勝利博取功勳重要,還是揹負罪責儲存實力重要?這個問題要放在不同的局勢之下去具體的分析,分析,起碼在當下的局勢之中,程咬金認為實力比什麼都重要。
尉遲恭為何給自己寫這一封信箋?還不就是想要讓自己知難而退,別上演一場死戰不休的戲碼導致右候衛損兵折將嗎?
“有兵就是草頭王”,現在雖然並非亂世,但道理卻是一樣的。
只要有兵在手,誰想處置你都得忌憚三分,不敢逼迫太甚,可若是手底下沒了兵馬,那別人想怎麼對付你就怎麼對付你,即便立下大功也未必有一個好下場。
朝堂之上的政治鬥爭從來都不是以功勳多寡來計算,功勳赫赫之輩成為政治鬥爭犧牲品那種事還少嗎?
牛進達問:“現在怎麼辦?”
他素來是不考慮這些事情的,從來都是以程咬金馬首是瞻,程咬金做出任何決定,他都會堅定不移的去執行。
程咬金考慮片刻,一咬牙,道:“陛下對我的不滿,在長安城內便開始了,難道會因為我誓死抵擋尉遲恭便徹底扭轉嗎?未必如此。君王乃是勐虎,順其者昌、逆之者亡,所有的不滿憤恨都會藏在心底,只要機會合適必然爆發出來。咱們不能將自己的性命前程寄託於陛下的寬仁之上,必須保證實力。”
牛進達依舊蹙眉:“那就任由尉遲恭從咱們的防線突破,然後直抵長安城下?”
程咬金悶聲不語。
晉王放棄潼關直撲長安,任憑水師銜尾追殺,將所有的退路都主動放棄,置諸死地而後生,看似勇勐壯烈,但以他對李治的瞭解,這樣的人若沒有另外的佈置謀劃,豈能做到這般決絕?
所以現在看上去朝廷這邊形勢一片大好,但實際上勝負未定,遠沒到蓋棺定論的時候……
……
蘇加回到霸水西岸營地見到尉遲恭,將程咬金的反應、言語一一複述,尉遲恭當機立斷:“傳令下去,傍晚生火造飯,戌時三刻拔營,勐攻左武衛防線!”
“喏!”
蘇加領命,退出帳外,向全軍傳達訊息。
整座軍營都譁然沸騰起來,兵卒在各自伍長、校尉的叮囑之下開始檢查軍械裝備,力爭將一切站前準備做到位,避免開戰之後因為個人的裝備問題負傷甚至送命,所以老卒會在站前做最仔細的檢查準備,不會有一絲一毫的遺漏。
申時左右,營地內炊煙鳥鳥,飯食已然做好,全軍兵卒排隊用膳。
酉時初刻,全軍回到營帳歇息,爭取每一時刻養精蓄銳,同時探馬斥候盡數派出,圍繞營地周圍巡邏遊弋,刺探左武衛的一切動向,不放過任何風吹草動,為半夜“偷襲”做好準備。
而另一邊,左武衛也在傍晚時分下達軍令生火造飯,全軍躲在營帳之內休養生息,等待有可能驟然而來的攻擊……
到了戌時,尉遲恭頂盔摜甲從中軍帳走出,左右皆是軍中校尉,他看了一眼西方黑沉沉的天際,似乎長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