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面色難看的劉自吐出一口濁氣,恢復如常,也不說話,徑直來到與房俊並列的另一個主位坐了下去,臉上掛著笑容,對房俊視若無睹,衝李道宗微笑道:“當下局勢緊迫,郡王身負鎮守玄武門之重任,危機之時還能牽來弔唁江陵公,果然是情義中人,下官著實佩服。”
李道宗捋著頜下短鬚,澹然道:“劉中書乃國之宰輔,勿要人云亦云、聽風就是雨,叛軍雖然已經渡過霸水,但南有盧國公率領麾下精銳左武衛、北有梁建方帶著右衛大軍,南北互助有如犄角,叛軍想要攻略長安,談何容易?等到各路大軍準備妥當,合兵一處,覆滅叛軍只在反掌之間耳。”
劉自心中不爽,這就是一番場面話,但李道宗語氣不好,等於將他這個中書令被訓斥了兩句。<b句。
連續被房俊侮辱又被李道宗訓斥,劉自忍不住想要反唇相譏,正待開口,門口處岑長倩引著崔敦禮走進來,屋內剛剛落座的諸人連忙又起身,紛紛向崔敦禮施禮。
如今的崔敦禮已然執掌兵部,更是陛下近臣,早非吳下阿蒙,一眾三省六部九寺的官員們哪兒敢失禮?
崔敦禮也抱拳一一還禮,最後向坐在上首的李道宗、房俊、劉自三人施禮:“下官見過郡王、越國公、劉中書!”
劉自只得將到了嘴邊的話嚥下去,浮起一絲笑容,頷首致意。
按理說,此刻劉自下首的位置空著,崔敦禮應當到此落座,但崔敦禮卻徑直走到李道宗身邊,撩起衣襬坐了下去。
劉自面色愈發陰沉幾分……
岑長倩眼睛轉轉,出門叫了幾個岑家子弟,拎著茶壺給諸人斟茶,他自己則執壺服侍李、房、劉、崔四人。
房俊接過茶水,看著岑長倩哭得紅腫的眼睛,溫言道:“逝者已逝,生者還應堅強。你叔父將你視如己出,寄予厚望,你還當從悲怮中走出奮發向上,創下一番功業,方不負江陵縣公對你的栽培。”
岑家諸子當中,以岑長倩天分最高,岑文字生前極為喜愛,甚至就連即將告病致仕之時都想著為岑長倩鋪平道路,留下一份政治遺產。
而房俊也對這個書院學子當中的佼佼者寄予厚望……
岑長倩心中淌過一道暖流,想起房俊在書院的種種偏袒、愛護,忍不住眼眶一紅,哽咽道:“學生定當謹遵越國公教誨,奮發向上、力爭上游,不負叔父之厚望,不負越國公之栽培!”
廳內諸多官員看向岑長倩的眼神皆充滿豔羨,恨不能喊一句“生子當如岑長倩”……
有岑文字之餘蔭,更有書院之栽培,再加上房俊之提攜,可以說岑長倩通往仕途的道路已經暢通無阻,只需略微展示出個人能力,便可扶搖直上,官運亨通。
如此前途無量的少年,誰不希望是自己家的子弟呢?
劉自眯起眼睛看著房俊,又看看廳內一眾官員,明白了房俊為何對自己如此無禮。
這是下馬威啊!
即是警告自己即便沒了岑文字可以成為文臣領袖卻也要安分守己,也像一眾官員展示他的力度與威望,壓制這些官員不敢在岑文字去世之後掀起爭鬥攪亂朝政。
岑曼倩去而復返,在門口低聲道:“陛下駕到!”
呼啦!廳內官員盡皆起身,以李、房、劉、崔幾人為首,魚貫走出偏廳來到靈堂之外。
不知何時淅淅瀝瀝的又下起小雨,秋風瑟瑟令人遍體生寒,一身明黃色袍服的李承乾在內侍、禁衛簇擁之下急行而來,他腿有殘疾行動不便,但此刻卻渾然不顧人前失儀,腳步匆匆,連地上的雨水打溼衣襬也全然不顧,看也不看門前兩側躬身肅立的一眾官員,在岑家人的引領之下步入靈堂,望著岑文字的靈位,先是喊了一聲“愛卿可以舍朕而去”,繼而放聲大哭起來。
悲怮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