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之後,天色仍未放晴,厚厚的雲層黑壓壓籠罩天際,倒是風小了一些,許是正在醞釀又一場大雪。可即便如此,整個驪山農莊每一處暖棚前都有人在清掃積雪,莊中老弱婦孺齊齊上陣,定要保障每一座暖棚在遭遇危險之時都能有一條暢通的道路便於救援人員抵達。
房俊站在一處地勢略高的山路之上,放眼四顧,眼前群山莽莽、溝壑縱橫,皚皚大雪將整座驪山都覆蓋其下,沒有了春日的山花競放、沒有了夏日的鬱鬱蔥蔥、更沒有秋日的滿山黃葉楓林層染,只剩下一片孤寂的白。
白得毫無生氣、孤高寂滅。
所有的暖棚都建在山陽,背靠山坡壘土砌牆,儘可能的抵擋來自於北方的寒風,將每一分陽光都轉化成熱量提升棚內的溫度,土牆內更暗藏煙道,極端氣候之時會以木炭燃火燻烤牆壁給棚內升溫,以達到即便是數九嚴冬之際依舊能夠給作物提供足夠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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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馬沿著清掃出來的山路抵達一處壓塌的暖棚之前,翻身下馬,繞著這處暖棚轉了一圈。
棚內的黃瓜秧子已經爬滿架子,巴掌長的黃瓜纖細彎曲,此刻已經被冰雪凍住,原本的翠綠色變成一種毫無生機的墨綠……
暖棚所有的設計都很合理,甚至就連棚頂用以採光的玻璃都隨著燒製技術的更新改進越來越透明、越來越平整。
而諸多暖棚之所以被大雪壓塌,除去降雪量太大之外,關鍵在於棚頂的支撐結構出了問題。
暖棚從側面看去是一個直角三角形,北側依山而建的土牆高高豎起抵擋寒風給棚內保暖,由牆頭至南側由高至低是一個斜面,儘可能的在白天吸收日光給棚內升溫,這個斜面則是由木杆搭建、固定,玻璃平鋪其上。
驪山之中自然有的是木材,只需砍伐之後稍作休整便可用於其上,但太粗的木料過於粗重,鋪上玻璃之後更是重量驚人,且由於限於工藝使得當下的玻璃不可能有很大一塊,又很厚,小塊小塊的玻璃平鋪其上,每兩塊都要搭在同一根檁子上,如果檁子過粗,幾乎遮擋了所有陽光……
所以都採取碗口粗細的木料,如此既能擔起玻璃的重量,又不至於遮擋陽光,但如此一來承重能力明顯不足,平素還好,一旦積雪來不及清掃,重量攀升,壓塌檁子不足為奇。
不少負責暖棚的僕從跟在房俊身後,見他繞著壓塌的暖棚若有所思,紛紛羞愧道:“都怪我們懶了,因為雪大便耽擱了清掃棚頂的積雪,本以為沒事的,孰料居然塌了……”
雖然直接負責這些暖棚的人已經杖斃的杖斃、驅逐的驅逐,但即便如此,其餘人也都覺得愧對房俊。
他們都是此前水患自各地而來的災民、流民,能夠得到房俊之庇佑在這驪山之中有一份田地可以耕種、有一處房舍可以安家,已經是邀天之幸,更別說房俊還建設如此之多的暖棚交給他們侍弄耕作,讓他們成為小康之家。
這麼多的暖棚被大雪壓塌,暖棚本身重建再加上棚內作物凍死絕收,兩相疊加之下,損失驚人。
房俊微笑著寬慰道:“伱們倒也不必這般誠惶誠恐,之所以被大雪壓塌,沒有及時清掃積雪固然是重要因素,但暖棚的設計本身也有問題。況且人孰無過?既然已經處罰過了,大家只需放下心思,往後勤勉任事即可。”
國也好、家也罷,既不能一味寬鬆相待、文恬武嬉,也不能始終嚴厲以對、高壓執政,要恩威並濟才行,有人唱紅臉、有人就得唱白臉,盧成的手段已經使得莊子上下戰戰兢兢、誠惶誠恐,那他也就不必更進一步,而是要予以舒緩。
一張一弛,文武之道,亦是世間至理。
“外間皆傳二郎暴戾任性、恣意妄為,實在不可理喻,二郎分明就是當世最好的主家!”
“誰說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