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如注,神龍殿內燈火通明。
李二陛下一襲常服,負手立在敞開的窗前,任憑雨水偶爾被風裹挾著打在身上,沾溼了衣袍,就這麼痴痴的望著雨幕紛紛,英武方正的面孔上滿是疲憊憂傷,以及難以掩飾的憤怒!
身後的李君羨束手而立,瞧瞧的嚥了口唾沫,大氣都不敢出。
他不知道自己的擅作主張是否會得到皇帝的諒解與贊同,但是身為臣子卻又不能不這麼做,否則若是任由王敬齊遭受酷刑將所有事情公之於眾,即是將陛下陷入兩難之地……
良久,李二陛下方才長長吐出一口濁氣,轉過身來,緩緩踱步到書案之後,坐在椅子上,注視著書案之上攤開的奏章。
“王敬齊畏罪自裁……呵呵。”
李二陛下唇角挑起一抹譏笑的笑容,眼神裡卻是無盡的落寞與悲痛。
身為皇帝,又如何看不出這其中所隱藏的內情?
王敬齊是不得不“自裁”,否則整個太原王氏便將被冠以“通敵叛國”之罪名,就算李二陛下有所忌憚未必便能按照叛國罪對其夷滅三族,單單是這個名聲,便是太原王氏不能揹負的。
傳承幾百年的簪纓世族若是揹負這樣一個罪名,便如同從高高的遠端跌落塵埃,遭受最慘痛的打擊。有唐一朝必將面臨朝野上下的打擊,被國人所厭惡拋棄,再也別想恢復元氣。
然而若是僅僅因為維護王家的根基前程,李君羨又豈會任由其“自裁”?
既然李君羨可以讓王敬齊在他面前自裁,那麼必然有著不得不如此為之的理由。李君羨不會在乎太原王氏會否揹負一個叛國之名,能夠讓他如此大膽的原因只有一個……
李二陛下抬起雙眸,注視著李君羨,淡然說道:“這件事辦的不錯,就到此為止吧。”
他認同了李君羨的判斷,這件事不能再追究下去了,否則若是挖出了王家背後的人……他都不知道自己要如何處置了。
“喏。”
“王敬齊固然事先並不知情乃是為人所蠱惑哄騙,但叛國之事實已成,將其子女發配瓊州,終生不得回京。至於幽州袁氏……”李二陛下眼中厲色閃現,恨聲道:“目無法紀、私通外國,一群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即刻下旨幽州刺史,著令其將幽州袁氏滿門抄斬,夷滅三族!”
“喏!”
“去吧!”
望著李君羨的背影消失在大殿門口,李二陛下依舊坐在原處,然如石雕一般久久不動一下。
相比於憤怒,心裡更多的卻是失望與痛苦……
他如何看不出將糧食販賣給高句麗人的用意?
皇帝御駕親征,必然留守太子監國,而一旦東正大軍被糧草充足的高句麗拖住,一場曠日持久的大戰不可避免,屆時空虛的長安在關隴集團的把持之下,發生什麼變故都是有可能的……
一想到此,李二陛下便忍不住心中狠狠的抽痛。
他不願惡意的去揣測那個自己一手養大的兒子,可除此之外他又實在想不出將糧食販賣給高句麗的理由。
亦或許……這只是兒子身邊的那些人自作主張?
窗外大雨傾盆,李二陛下滿心痛楚,即便向來殺伐果斷的他,此刻亦不得不陷入糾結猶豫之中,不知應當如何處置……
遙望九嵕山的方向,暗夜之中連一絲輪廓也不見,李二陛下卻彷彿見到那個秀外慧中的妻子音容笑貌宛在眼前,不禁喃喃自語:“觀音婢,你給朕生了幾個好兒子啊……要朕怎麼辦呢?”
……
*****
“水退了!水退了!”
不知是誰扯著嗓子喊了一聲,緊接著,大堤之上歡聲雷動!
房俊正與程咬金商討兵卒們分批次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