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坐在王府正堂之中,手裡拈著茶杯,時不時的呷一口茶水,聽著不斷從崇仁坊那邊傳回來的訊息,有些神情不定,很是煩躁。
房府喜事,按理說他是必須到場的,不去不行。
他素來以“寬厚仁慈”“和睦兄弟”而備受讚譽,如今若是房俊家中辦喜事卻不親自前去賀喜,豈非讓外界以為自己所有的“優良品德”都只是做戲,一旦牽涉自身利益便置若罔聞,心性涼薄?
事實上他的確不想去,他“和睦兄弟”不假,可若是攸關一生之前途,還如何能夠心底坦蕩的“和睦”?人皆有自私之心,李治自忖自己非是聖賢,有自身之喜惡,利益之抉擇,卻也正常不過。
當然,不去更不行……
晉王妃從後堂出來,見到李治愁眉苦臉唉聲嘆氣,急忙上前,驚問道:“殿下可是身子不爽利?”
李治抬頭瞅了王妃一眼,搖頭道:“不曾,只是心煩而已。”
晉王妃瞅瞅外頭的光景,估摸了一下時辰,便上前坐在李治身邊,握著他的手,柔聲問道:“可是有什麼不好的訊息?”
她自然知道李治不願前去房家賀喜,因為今日房府喜事,所有東宮派系的官員必定盡皆到場,他這個擺明了要與太子爭儲的晉王殿下前去,必將成為眾人矚目之所在,若是有那等脾氣暴躁的,說不得就能當場懟他幾句。
說一千道一萬,爭儲這件事上也是李治自己理虧,被人家給懟了也得忍氣吞聲,否則一旦予以反擊,又會落得一個心胸狹隘、睚眥必報的評價,怎麼都是自己吃虧……
李治輕嘆一聲,愁容滿面道:“太子哥哥剛去了房家,與房玄齡在府門之外上演了一出恩遇優隆、忠貞不貳,緊接著江夏郡王、京兆尹這二位更是布衣直裰,在房府大門前充當起迎賓……東宮這是正面宣戰了啊!”
這等情形之下,他若是親自登門,那更是有著悍然挑釁之嫌疑,對於他一貫“仁慈寬厚”的風評嚴重不符。
可自己若是不去,最是注重子女之間和睦友愛的父皇就會惱怒。
以父皇對房俊之看重,自己若不去登門慶賀,定然認為自己以往所謂的兄友弟恭都是裝出來的,今日能夠不去房家賀喜,明日登基之後,也能夠對房俊嚴酷打壓,甚至刻薄寡恩。
這是父皇絕對不能夠允許的。
父皇願意將儲位交給他,是因為認定他登基之後能夠善待兄弟姊妹,否則就算他再是適合當皇帝,父皇也絕對不會支援他爭儲。
玄武門手足相殘的慘劇伴隨了父皇了一輩子,所收到的外界的指摘、內心的愧疚,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父皇,越是如此,父皇就越是要避免自己的子女之間重蹈覆轍。
晉王妃感受得到李治的糾結,握著他的手,寬慰道:“滿朝文武必然都在看著殿下呢,您今日若是不去,說不定明日便會有人將奏章呈遞到父皇的案頭,彈劾殿下您心胸狹隘、刻薄寡恩,父皇也必定心生不滿。”
李治無奈道:“本王又何嘗不知?可只要想想房府上下皆是東宮黨羽,本王一旦前去不知要面對何等嘲諷挑釁,這心裡便極為牴觸。”
他如今只是一個羽翼未豐、尚未進化完全的懵懂少年,天賦尚未兌現,臉皮未曾修煉,還做不到那等唾面自乾、萬物不縈於懷之境界。
晉王妃感受到李治的糾結,鼓勵道:“除去嘲諷挑釁,又能如何呢?殿下乃天潢貴胄,陛下寵愛,他們就算再是不滿,卻是連一句辱罵的話語都不敢說出口,更別說跟您動一下手指頭,您此去也只是做給外界看看而已,何必在乎他們的言辭嘴臉?”
李治當然知道事實的確如此,可他不是害怕旁人,而是害怕與太子哥哥面對面的時候,聽到來自於太子哥哥的指責。
必定是他處心積慮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