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贊干布開懷大笑,又叫來親信,賜給祿東贊一些珍惜的藥品用以滋補身體,這才命人將祿東贊送出王宮。
只是祿東贊一走,松贊干布便收斂了臉上笑容,面色陰沉的坐了下來,命人沏了一壺來自於大唐的好茶,一個人坐在窗邊自斟自飲,時不時抬頭看看遠處那矗立在山巔的紅色宮殿。
心情有些沉重。
吐蕃並不大,起碼比起幅員遼闊的大唐來說小得太多,也貧瘠得太多。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佔據高原地利,相對比較封閉的疆域之內,卻存在著太多的部族。每一個部族都是一個派系,有其自身之利益,當數十甚至上百個部族聯結在一起,即便是他這個贊普,亦感到束手無策。
每每有政策施行,往往因為觸及各個部族之利益而不得不擱淺告吹,這讓雄心壯志的松贊干布如何能夠忍受?
而最令他不滿的,便是噶爾家族。
或許在目前的吐蕃噶爾家族的勢力並非最強,但是聲望卻最高,一個“青稞酒”使得各個部族賺取了太多的利益,自然對噶爾家族馬首是瞻。
這已經構成了對於贊普的威脅。
誰知道哪一天祿東贊覬覦贊普之位,乾脆騎兵一呼百應,殺入王宮之中?
而他又不能對噶爾家族動手。
且不說祿東贊乃是自己統一吐蕃各部的最大助手,自然斷然不能做出自毀長城的舉措,萬一自己鐵了心意欲剪除噶爾家族,卻使得其餘部族唇亡齒寒,因而結成一派可怎麼辦?
他不禁有些頭疼,如今的祿東贊已經從他的最親密的助手成為威脅最大的潛在敵人,噶爾家族也會漸漸發展成為一個龐然大物,尾大不掉。
最好的辦法不是舉起屠刀,而是放逐於外……
*****
祿東贊回到家中,將松贊干布派來送藥物補品的官員打發之後,便在書房之中召見自己的幾個兒子。
洗漱一番,換上飾有金色聯珠對鳥紋窄袖圓領直襟長袍,腰帶上佩著一隻承露囊,頭髮隨意披散著。
少頃,除去最小的兒子勃論贊刃不在邏些城之外,其餘四子盡皆來到祿東贊面前,齊齊見禮。
祿東贊頷首,隨意一擺手:“都起來吧,坐。”
“喏。”
幾個兒子起身,分別坐在兩側的矮几之後。
長子贊悉若面色蒼白、身形單薄,眉眼之間似有病頹之氣,此刻問道:“父親自長安返回,定然勞頓不堪,自當好生歇息。這般召見吾等,可是有事要吩咐?”
祿東贊看著這個長子,心底不僅微微嘆息。
論起心性、智謀,長子足以繼承家業,甚至傳承吐蕃大相之職,假以時日略作磨礪,未必就比他這個父親差。然而長子自幼多病,身體虛弱,卻是一個難以逾越的難題。
若是活不了太久,如何能夠帶領家族、部族走向興旺?
頓了頓,他環視諸子,沉聲道:“此番為父先後前往吐谷渾、長安,一路輾轉,所見所聞,倍感振奮之餘,其實亦有更多無奈。大唐舉國東征,募集百萬軍隊,所耗錢糧輜重無以計數,此等國力之強盛舉世罕有、獨步天下。固然眼下吐谷渾之反叛使得大唐倉惶焦慮,卻很難使其傷筋動骨。這等戰爭潛力一經動員,區區吐谷渾何足道哉?吐蕃欲與大唐爭鋒,實在是難如登天。再者,如今之吐蕃,君臣忌憚、上下離心,想要集中力量對外而不得,此消彼長,希望愈發渺茫。”
長子贊悉若疑惑道:“大唐國力強盛,這自然是預料之中,依靠吐谷渾當然不可能亂起社稷、絕其江山,可是父親所言吐蕃之狀況,又是為何?可是贊普對您說了什麼?”
父親剛剛從大唐返回,若是說一些對於大唐之感觸倒是在情理之中,可是忽然提及吐蕃“君臣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