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當下,還是憧憬未來?
程咬金從房俊的話語之中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而素來追逐利益的他在房俊走後呆愣愣的站在杜陵的陵園裡,周遭青松碎瓦、雜草灌木,心頭居然有幾分莫名的激盪。
他不似李靖那樣兵法當世第一、著書立說註定名垂千古,也不似李積那樣把持軍政的當朝第一人,任是功勳再高,終也不過是一介武夫,青史之上似他這種人數之不盡、比比皆是。
除去追逐名利,讓下半輩子活的更加恣意快活一些,順便給兒孫們謀求一個萬世不拔之基業,還有什麼訴求呢?
但是此刻站在杜陵之下,仰望著那厚厚的封土,忽然醒悟這世上哪有什麼萬世不拔之基業?
秋去春來,潮漲潮落,所謂的榮華富貴就好似這枯樹雜草碎石荒冢,連一片絢爛的雲煙都不如……
翌日清晨,程咬金剛剛睡下不久便被牛進達喊醒:“蘇加又來了。”
程咬金晃了晃腦袋,抓過衣裳披著,打個哈欠道:“晉王那邊急了,估計是知道我昨夜帶著親兵出營卻不知所蹤,認定我與陛下那邊有所聯絡,讓他進來吧。”
昨夜從杜陵回來之後,一個人坐在營帳內想了半宿,直至天明才睡,這會兒被喊醒明顯睡眠不足,不僅幽幽嘆了口氣。
想當年他精力充沛,行軍打仗時常數日不眠不休依舊神采奕奕,如今不過是熬了幾夜便精力難濟,人不服老不行。
現在看來,以往所孜孜不倦追求的功名富貴似乎果真沒什麼大用,到了這樣的年紀,連女人都玩不明白了,還要什麼高官厚祿、封國傳家?
就算當真留下一個封國,自己死後兒子們又能守得住多久呢?
二十年或者五十年後,自己也如同漢宣帝那樣埋在陵墓之中,周遭荒草枯樹,子嗣斷絕無人祭祀……
與那亙古不變的星月山河比較起來,忽然覺得一生的追求都沒什麼意義了。
牛進達悚然一驚:“大帥是說軍中有晉王的眼線?我這就讓人好好追查,定要將叛賊揪出來!”
“算了吧!”
程咬金打著哈欠擺擺手:“何止晉王的眼線?陛下的,李積的,甚至房俊的……幾萬人馬難免有人被收買洩露軍中訊息,咱們在別人的部隊不也是這麼幹的?這種事別上心,就算查也查不清楚,今天揪出一批,明天人家又收買一批……去吧,將蘇加叫進來,看看晉王那邊有何訓斥。”
“喏!”
牛進達只得作罷,轉身出去,未幾,蘇加大步入內。
蘇加上前見禮,見到程咬金一臉困頓精神萎靡,意有所指道:“秋日乍涼,夜裡更是風清露冷,大帥還是儘量減少外出才好,否則若是不慎染了風寒,實在不妥。”
程咬金耷拉著眼皮,請蘇加入座,沒好氣道:“老子一輩子肆意妄為,就連太宗皇帝在的時候都一笑置之,你好大的臉敢管老子的事兒?老子想去哪兒就去哪,想幹啥就幹啥,看不慣也得給老子憋著。”
蘇加面上神情有些尷尬,這話顯然不是對他說的,而是警告晉王:老子還沒答應你呢,一切皆有可能……
他乾脆直言道:“末將此次前來,乃是奉晉王殿下之命,先前令郎被鄂國公擊敗俘獲,送往潼關關押,晉王殿下不忍以俘虜對待,故而令其居於軍營之內,不曾有半分苛待。此番舉兵南下,將令郎帶在後軍之內……”
程咬金面色一變。
後軍?
據戰報所言,晉王的後軍留在銅人原營地試圖阻擋薛萬徹的右武衛,已經被團團包圍、插翅難飛,覆滅乃遲早之事,或許今日上午便能收到崔氏私軍全軍覆滅的戰報,若是程處弼留在後軍,兵兇戰危之下,難道……
蘇加故意頓了一頓,見到程咬金神色變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