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雙方於某一點上相互妥協,而後彼此試探對方之根底,談得攏便談,捂手言和化干戈為玉帛。談不攏就繼續打,打到其中一方難以為繼,要麼全盤接受之前不可能接受之條件,卑躬屈膝、甘於人下,要麼徹底覆滅。所以,別說我只是殺了長孫無忌的兄弟,即便是殺了他的兒子,若和談對關隴有利,他也會坐下來和談,即便他不肯,諸位關隴大佬也能逼著他坐下來談;可若是和談對關隴不利,便是在下哭著哀求和談繼續,諸位一樣會棄若敝履。”
這兩個老狐狸,一上來就想用殺死長孫安業之事來壓制東宮,試圖以長孫無忌怒火萬丈的說辭給東宮上下造成“和談局面來之不易”的氣氛,然後在談判之中宣揚“相互退步促成和談,畢竟長孫無忌受了天大委屈”的觀點,迫使東宮讓步。
宇文士及臉上笑容不變,頷首讚賞道:“都說二郎辭辯無雙,縱然身犯大罪遭受御史彈劾,亦能於太極殿上狡言辯解,成功脫罪,使得御史言官對你束手無策,今日老夫算是見識了。”
這棒槌一副“談得攏就談,談不攏就打”的氣勢,的確令宇文士及甚為頭痛。畢竟眼下和談之局面乃是東宮文官所主導,軍隊一方是完全不贊成的,迫於太子壓力之下才捏著鼻子認了,一旦和談破裂,正中房俊等人下懷。
他不禁看了蕭瑀、岑文字兩人一言,心底也奇怪:明知房俊這個棒槌非但對和談全無促進之作用,反而時不時的犯渾導致和談陷入僵局,為何又讓他坐在這裡參預和談呢?
對面案几之後,蕭瑀跪坐在厚厚的地氈上,感受到宇文士及探究的目光,面無表情道:“越國公乃東宮柱石,太子殿下倚為心腹,東宮上下倍受崇敬,實在是難得之人才。”
這話絕對不對心。
他又何嘗願意讓房俊這個棒槌參預和談之中?為此,他甚至連夜前往太子處,鼓動三寸不爛之舌,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闡述絕不能讓房俊參預和談的理由,太子也答允下來。
結果今日一大早,這廝便在玄武門外集結軍隊,將數十門大炮安置在龍首原上,炮口遙遙指著通化門附近的冠龍軍隊,並且揚言“請諸位放心,若關隴不肯接受東宮之條件,便立即下令猛攻通化門敵軍,迫使關隴低頭”……
那是讓關隴低頭麼?
那是讓老子低頭啊!
這邊正坐在一處和談呢,你那邊大炮一轟,還談個屁啊?
只能同意這廝加入和談,避免其趁著和談進行之時在外頭胡來……
岑文字不願在這等事情上多費口舌,說到底,讓不讓房俊參預談判乃是東宮之事,是東宮內部的角力,與關隴無關。
他飲了一口茶水,將茶杯放在面前案几上,茶杯碰觸桌面,“咚”一聲輕響,開門見山道:“上次東宮提出之要求,不知汝等考慮結果如何?若答允,咱們可商討接下來之事宜;若不允,那麼今日之和談也無甚必要,大家趁早散去,倒也省事。”
宇文士及寸步不讓:“還不知上次吾等提出之要求,東宮如何答覆?和談嘛,總要大家相互妥協、彼此理解才能攜手共進。”
上次和談會面非常短暫,東宮的要求是關隴軍隊棄械投降、就地解散,而東宮的要求更為直接,要求太子李承乾下臺,東宮六率解散。
這種雙方對於彼此底線之挑釁自然毫無結果,目的只在於向對方展示己方的強硬……
蕭瑀道:“太子乃國之儲君、天下正朔,斷無可能引咎退位,否則豈不是綱常顛倒、國祚崩潰?”
宇文士及也頷首道:“關隴此番起兵,乃是撥亂反正,擁戴陛下之意志,義之所在,百死不悔!所以,斷無解散投降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