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張的時局、不利的局面卻沒讓氣氛緊張起來,李靖這一生什麼風浪都見過,浮浮沉沉早已淡然不驚,此刻反倒有些興奮問道:“書院重建,不知何時能夠完成?老夫那些書稿已經整理得差不多,可為書院講武堂之教材。”
功名權勢、榮華富貴,這些世人孜孜不倦努力追求的東西在此等人傑眼中當真如過眼雲煙一般,若說以往還希望透過執掌軍隊達成人生之抱負,現在卻早已一心撲到著書立說之上。
“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雖久不廢,此之謂不朽”,自忖當年沒有在玄武門之變時站出來誓死擁護高祖皇帝,已被天下視為“貳臣”,且殺人盈野、滅國無數,這輩子早已與“德”字無關;功勞雖然冠絕當朝,但史書之上的評價未必真實客觀;能夠將自己一生所學著書立說、傳諸於後世,已經是李靖最大之追求。
順便於書院之內將自己畢生所學之兵法教授給那些將軍、校尉,他日桃李滿天下,此生未曾虛度也……
房俊給他斟茶,笑道:“衛公何必急於一時?書院重建容易,但想要將以往那些學子再度聚集起來,卻需要耗費一番時日。不過毋須擔憂,這書院不僅僅是咱們上心,陛下也將其視作貞觀一朝能夠名垂千古之榮耀,待到重開之日,必定更勝以往。”
關隴兵變,使得書院學子傷亡慘重。
當今之世,平民、寒門的識字率和成材率低至令人髮指,想要大肆招收學子,只能從世家門閥當中動腦筋。
山東、江南兩地門閥如今進入朝堂,但立場尚不明顯,對於東宮痕跡甚重的貞觀書院到底存有什麼樣的態度尚不得而知,大抵是要鬥爭一番的……
兩人正說這話,外頭親兵引著一個內侍入內,那內侍向兩人見禮,然後對房俊道:“陛下召越國公入宮,有要事商議。”
兩人對視一眼,房俊不敢耽擱,向李靖告辭,出門召集親兵,策騎隨著內侍直入宮禁。
……
武德殿內堂之中,李二陛下一身月白色的中衣斜倚在床榻之上,氣色有些蒼白。
晉陽公主跪坐在床沿,一雙粉拳輕輕敲著李二陛下的腿,宮裙之下少女窈窕的身姿勾勒出一個美妙的弧線,見到房俊入內,馬上回眸一笑,甜甜的喊了一聲:“姐夫!”
房俊只覺得李二陛下目光如刀子一般刮來,不敢多看,垂頭道:“微臣見過陛下,見過殿下。”
李二陛下哼了一聲,道:“不必多禮,坐吧。”
“喏。”
房俊直起身,來到靠窗的椅子上坐了,只搭了半邊屁股,沒敢坐實……
見到自家閨女繼續給自己敲著腿,李二陛下不滿道:“若是以往,這會兒你怕是早已跑過去斟茶倒水,準備點心……現在對你這個姐夫愛答不理,難道不覺得有些欲蓋彌彰麼?”
晉陽公主便有些臉紅,撒嬌不依:“兒臣是想多給父皇鬆一鬆筋骨嘛,說得那般難聽……”
房俊聽得一頭霧水,忙道:“微臣不渴,不知陛下急召,有何吩咐?”
李二陛下襬擺手,將晉陽公主趕去沏茶,隨意道:“就是有兩件事要問問你的意見。”
晉陽公主從床沿下來,腳步輕快的斟了一杯茶送到房俊手邊,藉著背對李二陛下之時,衝著房俊眨眨眼,粉潤的菱唇無聲做了一個“不行”的嘴型,房俊略微遲疑一下,才明白她的意思……卻有些不明就裡。
父皇與臣子商議事務,身為公主最好避嫌,更何況是關乎自己之事,所以晉陽公主只是小眼神威脅房俊一番,便斂裾施禮告退而出。
返身將房門掩上即迅疾的轉身,先是對堂外的幾名內侍豎起食指“噓”了一聲,繼而將一隻晶瑩如玉的耳廓貼在門上偷聽。
幾名內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