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寢?
我安寢個屁啊!家裡還有一個兒子沒出殯呢……
一想到六郎極有可能便是大郎出手害死,長孫無忌心中也說不出是個生命滋味……
失望?憤怒?亦或是憐憫?
吸了口氣,長孫無忌看著房俊說道:“回到長安,你的麻煩不少。”
世家門閥又一次糾集起來彈劾房俊,他便是這件事情的發起者之一。想想朝中御史言官狂風驟雨一般的彈劾,此次房俊不顧東市大火又是證據確鑿,這個京兆尹的位置只怕是要挪一挪了。
房俊打了個哈欠,最晚一宿沒睡,精神難免不濟,隨口敷衍道:“您還是顧好您自己吧,某有麻煩,你們長孫家的麻煩也不小……”
長孫無忌愕然,不解其意。
這小子何以這般篤定?
不過大郎此番能夠逃脫生天,自己也算是放下一樁心事。哪怕六郎之死極有可能出自大郎的手比,但到底是自己一向最為寵愛的嫡長子,長孫無忌虎毒亦不能食子……
且待迴轉長安,再去計較房俊之事。
至於陛下那邊是否會因為自己此番故意放走長孫衝而惱怒,長孫無忌卻是顧不得了。好歹有那麼多年的情誼,在加之李二陛下對文德皇后的神情,長孫一家想來應當是無虞的。
暫且隱忍吧,只要再熬個幾年,那幾位年幼的皇子漸漸長成,想必形勢定然會出現天翻地覆的變化……
心情放鬆下來,長孫無忌便斜睨了神情懨懨面色灰敗的房俊一眼,問道:“山高氣爽,景物宜人,二郎不如跟老夫結伴回京,路上也好遊覽勝景,或許能夠有幸聆聽二郎觸景生情之佳作?”
房俊瞥了他一眼,道:“怎地,趙國公還未聽夠在下的詩作?”
長孫無忌咬了咬牙,哼了一聲道:“素聞房二郎詩才天授,卻是不罵人不寫詩,老夫領教。”
什麼“老狐膽落武昌東”,什麼“笑煞瞻州禿鬢翁”……長孫無忌想想就肝疼。
這小子怎地就這麼損?
不過長孫無忌到底是一代“陰人”,城府之深遠超常人,忍著怒氣道:“老夫有幸,若是能夠多得房二郎幾首詩詞,史書之上亦算是留下名號。只不過賣弄文才絕非長久之道,為人處世,還是應當謹言慎行才是。”
房俊笑道:“趙國公是在教導在下要循規蹈矩麼?非也非也,您可千萬別被儒家那些中庸的思想給欺騙了。古往今來成大事者,哪一個是循規蹈矩謹言慎行能夠成事的?說到底,不過就是一個‘運勢’而已。馬有千里之程,無騎不能自往;人有沖天之志,非運不能騰達!運勢來了,所向披靡攻無不克;運勢沒了,家族凋零子嗣坎坷……這是大勢,這才是能否安身立命的最重要的東西!”
長孫無忌氣得瞪眼!
什麼家族凋零,什麼子嗣坎坷,這是在噁心老夫呢?
不過也不得承認房俊的話語的確有幾分道理,若是單論為人,那漢高祖劉邦乃是一介地痞,最終卻定鼎天下開、創漢室四百年江山,上哪兒說理去?
運勢,的確是冥冥之中早已註定的東西……
兩人之間雖然不似生死仇敵一般劍拔弩張,但正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彼此看不對眼,氣氛自然難以融洽。
還是各走各路的好……
長孫無忌陰著臉說道:“即使如此,便請二郎先走,老夫年歲大了些,難免多愁善感,便在此感懷一番山河壯麗、人世浮沉,也好陶冶情操,體悟這天下運勢之玄妙。”
房俊點點頭:“在下年紀淺,正應當趁著青春年少多吃多喝多玩多樂,否則等到趙國公這把年紀的時候,望著珍饈美味流口水,望著如玉佳人掉眼淚……實在是太過悲哀。在下先行一步,趙國公慢慢體悟吧,莫要著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