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元舉的西部情結--《西部生命》(19)
10 憂鬱的敦煌
‐‐西部系列
劉元舉
寂寞的時候就會去思念敦煌,如同思念早逝的先人。其實,這是一種挺模糊的東西,甚至有點不著邊際。然而,卻是那麼實實在在。
走過的地方挺多,為之激動的景觀也不少,留下的不過是一疊疊彩照,抽屜塞滿了,沒個放處,就隨手亂扔了。扔來扔去,記憶裡邊的東西也差不多扔掉了。可是,敦煌是扔不掉的,它像塊憂鬱的雲靄,翳著我那記憶的曠野……
走 近 敦 煌
原以為敦煌就是莫高窟,到處洞窟,到處壁畫,到處都有美麗的飛天,到處都飄拂著神秘的鬍鬚。隨便扯上一縷,就是學問。真正到了那裡才知道想像的東西與實際永遠有著無法彌合的距離。
去敦煌必經一個小站‐‐柳園。柳園可太小太簡陋了。敦煌的機場剛剛建好,還在試航中。要到敦煌,只能經由這座小站。每年,大批大批的遊人擁擠到這裡,把個小站都快擠破了。小站的建築極其平常,沒有任何地域特色,放在哪裡都可以,卻惟獨放在這裡讓人失望。
因為它與這片古老的地域是那麼的不諧調。我不知道三毛來到這座小站時作何感想,大概她不會有多少好心緒吧?當然,她的不好的心緒也不能怪罪這個小站。搞文化散文的大家餘秋雨到過敦煌,有《道士塔》為證,想必他也是經由這裡去往莫高窟的。他對於建築文化不能視而不見吧?但是,他的文章中從未談過這座小站。是他的文章被文化和歷史擠得太滿,沒有一行空隙能留給這個小站,還是他絲毫就沒有留意這個小站?也許他根本就沒有從這兒進入這片聖地。到了這個小站我才恍然意識到,走這個小站有多麼掃興。應該走那條千古之路‐‐絲綢之路。那就是經遊酒泉、金塔、玉門、安西,而後再
進入敦煌。這是一條最佳的美不勝收的古絲綢之路的旅遊線路。無疑三毛是這麼走來的,餘秋雨想必也是這麼走來的,只有我不是。這僅僅是一種選擇線路的差距嗎?
選擇對於人生的重要不必說明。十七年前,我寫過一篇就叫這個名字的小說刊於《鴨綠江》的頭題,這便註定了我人生之路的定位。都說往事不堪回首,而文學之路留給我的更是不想回味的感傷。那本寫鬱達夫的書題為《傷感的行旅》,我捧起過三次都沒有讀完。因為我不想在我的情感中注入更多的傷感色彩。
三毛的最後里程就是她走向敦煌。我從一篇記載她的敦煌之行的文章中看到了她進入敦煌的情緒是憂鬱的。她去撒哈拉大沙漠與去敦煌的感受肯定是有巨大的差異,前者雖然荒蕪卻能激發起人的一種生命的活力,而後者給予人的是生命極致的一種沉入吧?這不啻是時空差異,也有人為的成分。撒哈拉使她得到了何西,而敦煌不可能再給予她愛情。不要說這片土地上沒有她眼中的何西這樣優秀的男人,即使有,大概也無法撞入她的情感世界。因為她走進這片佛洞,就被那片濃鬱的佛的氛圍沉沉籠罩,她無法解脫。她只能走進沉鬱走進無極。人們造佛是為了讓佛來解脫救渡自己,於是,佛在黑暗的洞中就給予了人的啟示。只有好悟性的人才會得到這種悟性,我以為三毛得到了。如果三毛不到敦煌來,她大概不會結束她的旅程,即使她想結束也不會那麼迅速。
其實,一個人要說清另一個的行為是不會那麼公允客觀的,多少不能不帶上個人的感情色彩。所以,我一向認為那些人物印象記傳記之類的東西不那麼可靠。只有人在結束自己生命之後才能寫好自己。當那些名人的靈魂在飄蕩中讀到那些記述他們的拙劣的文字時,不知道會發出怎樣的嘲笑。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