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南看著在陽光下勉力笑得恍如夢寐的安安,她身上穿著一件淺碧色的旗袍,領子略有些松,脖子上的筋絡清晰分明。這才有些吃驚,她已是瘦得那樣子。
“沒有太陽就沒有花朵,沒有愛情就沒有幸福。相傳在法蘭西只有那些取悅天下人卻無法取悅自己的,可憐又可愛的女子才喜歡鈴蘭草的香水。被詛咒的,被輕視的……不管是不是自願,已經捨棄了幸福,明知註定淒涼,認命仍是最好的良藥。”說完重新拿起煙槍,醉人的磁性聲音帶著靡廢,淡淡道:“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我現在能教你的,只有這些了……我累了,你走吧。”
煙槍中的霧漸漸現出了詭異的青色,瀰漫在室內,而顧南南就靜靜的躺在那,如果不是煙霧持續著飄出,安安幾乎就看不到她的呼吸。
起身從手包中拿出一張銀票,放在桌上,慢慢地,慢慢地,安安抿了抿蒼白的唇,嘴角微微地翹起,彎成了一道優美的弧線,露出了淺淺的笑,如秋夜的殘月般,蒙著霧、浸著水,悽迷而嫵媚。
“阿姐,你如果已經認命,為什麼還要靠鴉片來麻醉自己?”
說完,她轉身而去,沒有看榻上陡然一震的身影。
安安出了四合院,腳步飄忽著沒有目的的走著,心神緒亂,連身後鬼祟的影子都未曾注意。
湖都重疊而繁複的街道,在寬寬的石板路上,被南來北往的車輛打磨成光怪陸離的圖案。小販的叫賣和人們的行路聲,陣陣的如潮水一般,在耳畔不停地響著,令她有些許莫名的煩躁。
不知不覺間,她在回過神的時候,已經是站在濟安堂的門口。
她一直喜歡藥店,一進門青石板鋪地,各種藥草乾澀的香氣在寬大黑暗的店堂裡瀰漫著。一排排的烏木小抽屜,嵌著一色平的雲頭式白銅栓,像在一個奇妙的小房子。
一個十五歲的男孩子拿著玩具似的小秤,衝著她羞澀靦腆的笑道:“三小姐,師父在後院。”
後院的一株老梨樹開得正好,午後得陽光溫和的染了恣意伸展的花枝,連著天空彷彿都多幾分神采,只是不知是花枝染了天空,還是天空渲了花枝。
蘇極夜躺在梨樹底下的藤椅上,四周似乎都岑寂了,只遠遠的有幾處蟲鳴伴著梨花的清香。
她看著一身明淨的青色長袍的蘇極夜,不知道怎麼心裡倒安靜下來了,不自覺地泛起一絲笑意,信手拈住一枝花,拉到眼前,嬌嫩的花瓣輕輕顫動,舒展著嫵媚的風情。一絲淡淡的綠色從花蕊之間暈開,平添幾許雅緻。
“每次見你都覺得這兒好似世外桃源似的。”
蘇極夜猛的抬頭,迎上了一雙含笑的瞳眸,像迷離的網,籠住了他的視線……
“你來了,坐啊。”蘇極夜心頭一緊,隨即狀似愉悅地靠在椅子上兩隻腳架起來,伸了一個懶腰,避過了安安的視線一笑,隨意指了一下身旁的藤椅:“難得偷得浮生半日閒,喝茶。”
從小几上拿起那紫沙小茶壺給安安滿了一杯,然後便又懶散的躺了回去。
滾水的泡陳年菊花,水染上了金菊的色澤,散發著芳香,連嫋嫋的水霧彷彿也是淡淡的金色。
安安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自己不再喜歡飲茶了。因為,茶很苦,苦得她咽不下去。
她看著他,他卻沒有看著她。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已經很少看著她了……總是在逃避,逃避她的凝望,逃避她的身影,逃避她的一顆心……
而她,卻又像中了邪似的想他。再不是無憂無慮的少年時候,他會拉著她的手,他會抱住她……
思念的滋味是什麼樣的?像一杯茶。茶是苦的,在舌間回味著,久了,有一些隱隱的澀。然後,又變成了苦,正如,思念的痛。
然後,她依舊